◎ 西 西
素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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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家中的窗子與墻,我更喜歡墻。我有恐高癥,窗子太低、太大、太多都會使我有懸在空中的感覺。一次到尖沙咀文化中心大劇院看歌劇,入座樓上最末的一行,我仿佛坐在懸崖峭壁上,惶恐至終場,以后再不敢高攀了。
家居生活,窗子不可無,但略有就夠。至于墻壁,反而愈多愈妙,高大的白墻尤為上選。當年搬家找房子,我不看窗,只看墻,但愿屋徒四壁。因為有了墻壁,房中便可以擺放書柜,可以懸掛圖畫。屋子空間不大,客廳要兼作書房,為了騰出一整幅齋壁,我只好把飯桌、椅子和沙發背貼背,全擠放在客廳中央。那墻就掛上一幅地毯。地毯是與朋友去伊斯坦布爾旅游時購買的,清真寺圖案,色彩斑斕,滿幅的生命樹和燈盞,烘托出一室暖意。
我留在家中的時間較多,閑坐看看地毯,悠然騁目,就像走進想象的花園里。年輕時,我喜歡掛畫,掛海報,把畫、海報用玻璃鏡架鑲好掛上去,或直接糊在墻壁上。西洋油畫,不外乎復制品,什么凡·高的向日葵、德加的芭蕾舞女子,也不理會其他家人的感覺。
春天蒞臨,黃梅春雨來了,我不得不把地毯包裹起來收藏好,留待秋日再見。一幅素墻,又懸些什么呢?糾結之后,我掛了幅床單。那是大減價時在百貨公司遇見的,水粉紅色配生菜綠,又有淡藍、鵝黃,圖案是印度花園,既有涼亭,又有果樹。難得的是三乘五尺的空間,并不重復。掛在墻上,天天看,我竟不厭倦,又從中看出許多趣味。圖中走獸有鹿、象、馬和駱駝,禽鳥有麻雀和孔雀,花樹都不認識,此外還有花艇、馬車和印度男女。圖案之間,繪有飾邊,作卷草紋樣。
氣候漸漸更替,床單掛了一陣,是時候換換景觀了。閑來逛街,我改去看窗簾布,圖案大多疊床架屋,單調乏味,無非重復地使用安地·華荷的大花朵、罐頭湯、母牛或瑪麗蓮·夢露。童稚趣味的窗簾布活潑鮮明,但太熱鬧。泰國壁織圖案怪誕,看了會發噩夢。西陣織太華麗,印尼雙紡染掛飾又太昂貴。我想過自己繡一幅夏荷,但只怕太傷神。后來遇上一幅布,是清淡的國畫:水中一對水鴨浮游,還有水草。我將布剪了兩碼,掛起來,也看了一季。
朋友送過書法給我,自己到內地旅行時也會到書店碰碰運氣。我喜歡書法,既可看那些抑揚跑動的線條,又可細味文字的意蘊,足以消夏。但書法得時時替換,以免塵濕。七八月天,我在百貨公司買到珠簾,就在墻上掛了一幅木珠簾。
(摘自《廣州日報》 圖/張瑞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