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潔
在1962年德國威斯巴登市舉行的“國際激浪派新音樂節”上藝術家白南準表演了行為藝術《頭之禪》,在現場他與作曲家拉莫特·揚的音樂互動,將自己的頭,雙手和脖頸蘸入一盆由墨汁和番茄汁混合的液體里,然后在一張紙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水平線。亞歷山大·門羅在《佛教和新前衛藝術:凱奇禪、垮掉禪和禪》中評價這件作品標志了藝術的價值逐漸從有目的性轉向無目的性,從物體轉向過程,從靜態轉向持續。這也正應和了“激浪派”的概念本意—“流水”、“不斷的變化”、“運動”。
從對勛博格的熱愛到對約翰.凱奇的追隨,對東方禪宗有深刻理解的白南準毅然決定成為“激浪派”最重要的一員,白南準對“激浪派”最大的貢獻一方面來自于其本身的文化血脈,禪宗中的“空”(意涵時間和空間),另一方面對“時間”的態度都在這一時期融入到他對電視媒介的利用中,而電視作為一種當時的新興媒介,在白南準諸多充滿科幻色彩的作品中,已變成另一種對于身體的延伸和玄想,一如今日依靠科技力量而出現的“人工智能”和“科技身體”等等。
在白南準的影像裝置行為代表作《電子大提琴》中,合作者穆曼用琴弓“演奏”著一個用電視屏幕制成的提琴,屏幕中播放著預先錄制好的穆曼正在演奏“電視提琴”的同步錄像。這是一種新的“挪用”方式,正如另外的重要作品《電視佛》或《電視胸罩》,白南準的興趣在于將時間概念視覺化,他認為“我的作品既不是繪畫,也不是雕塑,而是一種時間藝術。”
不算是巧合,1964年媒介思想家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出版了《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這本書影響至今,他在“電視:羞怯的巨人”一節中針對當時新興的電視媒介現象及其著重“過程”的特性進行了新總結—“電視這一媒介拒斥形象鮮明的人物,它有利于表現過程而不是產品。”這點也被白南準在日后的錄像作品中逐漸加以應用,他斥資重金和日本的阿部修對電視顯像管進行研究,拉長作品的“時間”,并用“過程”創造出一個新的“時間洞”,他也很肯定的將電視以及“媒介”屬性作為表達一個時代的“參與”和“民主”的方式,其意義早已脫離傳播學或是藝術學的簡單范疇,而是真正的“社會景觀”。
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遇刺身亡,葬禮當天全球在電視機前收看葬禮現場直播的人有數億之多,麥克盧漢認為“觀眾感到電視給葬禮賦予公眾參與性,具有強大的感染力。簡言之,肯尼迪的葬禮體現了電視使全國人民卷入一種儀式過程中的力量。”這樣的收視率不僅僅是一個時代的“景觀”,更重要的是它由媒介創造出來“儀式”,從而逐漸成為“主宰”事物和輿論的手段,電視媒介必然帶有強烈的對政治的參與野心—“因為電視總是以各種色彩、扭曲的信息、計劃好的程序,毫不顧忌地巧妙地調整收視觀眾的意識和給其洗腦。”顯而易見,白南準準確無誤地把電視媒介成功轉換為一種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