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科·米利斯卡維克


自2004年初以來,我一直在從事行為藝術,因為這種方式要遠比傳統媒介,譬如雕塑、素描或繪畫更能夠表達我的觀點和思想。剛開始,我很難理解一次行為藝術如何才能起到實際作用,以及能使它發生的最恰當的方式是什么。幾年后,我逐步開始領悟并構建了自己的方式,遠離那些著名藝術家的強烈影響,建立自己個人的全球意識形態。我的藝術實踐包含三個重要元素:身體、時間和觀眾。
身體或許是我藝術實踐首要的元素甚或是出發點;我以時間來處理三類身體:政治身體、軍人身體及社會身體。當然這三類身體中的每一類又可分為幾種。譬如社會身體可以是感情身體、殘疾身體、集體身體等等。在我的作品中,我常使用非常靜態的身體姿勢,然而這需要強大的毅力和魄力才能在額外支撐或布景和道具的缺席下控制現場。
時間是我藝術實踐的第二個重要元素。我不僅要說明時間讓我的觀念變得成熟,還要提出時間也是特定場所需要的(在特定場所表演行為藝術時常會有一個指定的時間)。在我的作品中,我通常使用所謂的不同于常規時間的“彈性時間”,于是,一旦觀眾與我(觀察者)同在時,憑借這種觀念,觀眾的數量、時機、天氣、年月等等,我可以使時間周期變得更短或者更長。
觀眾是我藝術實踐的第三個重要元素。沒有觀眾或者觀眾群體,我很難完成有關行為藝術觀念的作品。在我剛開始研究藝術時,我為行為藝術拍攝了許多錄像,但是每次我都覺得似乎丟失了什么。我永遠無法為自己拍攝一個完整的行為藝術錄像。我無法全神貫注于拍攝,并且大多時候,完整的視頻看起來似乎是那么的膚淺和不徹底。這就是我目前為何將大部分時間耗費在大型的、要求高的行為藝術表演上的原因,大多數是在劇場內進行,幾乎牽涉了在場的所有觀眾。大多時候,觀眾只是被動的觀看者,但有時,如在我最近的作品《宵禁》(Curfew)中的觀眾扮演了舞臺上的主要角色。如果沒有觀眾,而又要在時空中傳達這件作品的整個觀念,對我個人來說,將是難以想象的。
《宵禁》(2013)是我最困難的一次行為表演,我曾想過放棄因為它極富不可預測性和短暫性。這件作品依賴于許多因素,譬如觀眾的數量,場地的性質,目前的社會政治狀態,天氣條件等等。做這件作品的當天剛好是晴朗的月圓之夜,因此這給予了我不可思議的力量將在場的所有觀眾變成一個社會樣本。我必須承認我對創作的時空條件非常挑剔。我通常會預想的很遠,所以從我的角度來說,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在《宵禁》中我運用了我的“軍人身體”。正如我上文所說,我的藝術實踐通常會有三類身體:政治身體、軍人身體、社會身體,并且通常我會將它們交織在一起。我并不是在表現它們物質化的特征,而是更希望獲得我的肉身之外的某個身體,有關我的個人歷史以及我目前的狀態。我用6個多月的時間來創作《宵禁》。它帶有非常嚴厲的軍隊特征,在這個特定的時間里使用現成的社會樣本(觀眾)來制定一些規則。安全控制時以及稍后的分組等等,毫無準備的觀眾發現自己已處在了一個無法預料的位置。他們不知道我的計劃,因此笑聲成為了最簡單的自然防衛系統。坦白地說,那些時刻是藝術家表演時最珍貴的時刻。有位策展人說這有點精神暴力,因為她感受到了周期性的不舒服。好吧,你們知道,我依賴于觀眾的整體能量。我向觀眾借這個能量是為了能使自己成為“超級帶電體”。他們越生氣、沮喪、激動,我就越能得到三倍以上的能量。因此,表演之后當我再看整個錄像視頻時,我對自己說:從我的角度來看,這是可笑的、殘酷的,但是我并沒有感覺到觀眾不喜歡呆在那里。相反,幾天后我得到了一些評論,他們說這是他們最難以置信的一次經驗,即使他們完全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們還是不能簡單的拒絕。我稱之為“催眠狀態”。然而,一開始,有一些觀眾離場了,因為他們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邀請到舞臺上。并且我也完全理解他們。其中一些拒絕走上舞臺,繼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敲打、呼喊。另一些表現了不服從行為。其中一位觀眾離場20分鐘后又回到現場、并在所有人面前給了我一個激情的法式之吻。他見到我后,向我抱怨說我讓他極其憤怒和焦慮,因此他必須這么做。其中一位策展人甚至說在舞臺上被不斷塑造時,這讓他和所有觀眾看起來相當愚蠢。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在可能發生的任何情況下管理他/她的社會身體。正如我所說,《宵禁》是我所有作品中最費神的一件作品,當我回到漢堡時,我掉入了某種沮喪和焦慮的情緒。這是我從那里獲得的一個巨大的能量,因此這是當我獨自一人,無人交流時必須要面對的東西。然而,我會繼續以這種方式創作,因為這是我的天性。我必須要讓觀眾真正地從日常事務中脫離開來。無論怎樣,這是我矢志不渝的一個簡單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