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譽而惡毀,人之常情,無可非議。
古代豁達之人倡導把毀譽置之度外。我則另持異說,我主張把毀譽置之度內。置之度外,可能表示一個人心胸開闊,但是,我有點擔心,這有可能表示一個人的糊涂或顢頇。
我主張對毀譽要加以細致的分析。首先要分清誰毀你、誰譽你、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由于什么原因。這些情況弄不清楚,只談毀譽,至少是有點模糊。
我自己有一個頗為不尋常的經驗。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某一位學者,過去對于他的存在,我一點都不知道,然而,他卻同我結了怨。因為,我現在所占有的位置,他認為本來是應該屬于他的,是我這個“鳩”把他這個“鵲”的“巢”給占據了。因此,他勃然對我心懷不滿。我被蒙在鼓里,很久很久,最后才有人透了點風給我。我不知道,天下竟有這種事,只能一笑置之。不這樣又能怎樣呢?我想向他道歉,挖空心思,也找不出絲毫理由。
好多年來,我曾有過一個“良好”的愿望——我對每個人都好,也希望每個人都對我好,只望有譽,不能有毀。最近我恍然大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一個人,人人都說他好,這個人很可能是一個極端圓滑的人,圓滑到琉璃球又能長只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