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 石

◎ 楊黎 光

賭 石

◎ 楊黎 光

做翡翠這一行，本大、利大、風險大。做好了，一檔生意、一塊石頭一夜之間能使人暴富；做虧、做賠了，傾家蕩產的例子也不勝枚舉。

任何一個翡翠極品，都會有一個故事。

在騰沖采訪時，我曾看到一個瘋子，三十多歲，穿著一身骯臟破爛的衣服在大街上蕩來蕩去。他從不跟人說話，只是兩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揮動，比劃著砍東西的動作。據說，他曾豁出血本，用二十多萬元買進一塊毛石，請解工一刀解開，竟是個“芋頭梗”（指玉石像芋頭一樣的顏色，質地近似石頭），根本不值錢。二十多萬就在一片電鋸聲中化為烏有，他血本無歸。

這一刀傷了他的大腦神經，他成了瘋子， 從此就用手左一刀右一刀地不停比劃。這一砍一劃，說明了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我在瑞麗采訪時，陳老板以他從事翡翠生意二十多年的經驗，和我講了許多個這樣的故事。有一個故事他親眼所見，至今讓我記憶猶新。

他說，在他剛從事玉石生意時，有一位引他入門的從事玉石生意的老板。這位老板有一個習慣，買來的玉石毛料，看到了喜歡的，就自己“解”，就是把石頭切開，看看里面有沒有綠。然而，他做了十幾年的玉石毛料生意，看中了不少石頭，切開后，很少找到高綠，這說明高品質的翡翠極少，所以玉石界有一句行話，叫做“十解九甩”，就是說，每解十次，九次都要扔掉。

由于總是帶著一種下次一定能找到“高綠”的賭博心理，盡管他告誡別人“十解九甩”，但他自己還是忍不住偷偷地解。結果，做了多年的“賭石”生意以后，他竟虧得一貧如洗，再也沒有錢去買石頭，只好歇手不干了。

許多年以后的一天晚上，已經窮得叮當響的他從外面喝酒回來，一腳踢在一塊石頭上，那塊石頭骨碌碌地滾進了院子里，停在路中間。

那天晚上，天上有月亮，他揉著被絆痛的腳，借著月光，撿起來一看，這正是自己當年解開的許許多多石頭中的一塊。他氣得正想再把它扔到院子外面去，不知為什么，又突然覺得這塊石頭挺順眼，就順手帶回了房間里。

第二天起來，他拿著這塊石頭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突然又產生了一種想“解”的欲望。

于是，他躲在家里，捧著這塊石頭揣摩了半天，然后從邊角處切開了一個口子，用強燈光照。他驚喜地發現，從切開的口子里露出了一塊高綠。他干脆把這塊石頭全部解開。結果，一團核桃大的透著綠瑩瑩顏色的翡翠從石頭中露了出來。

結果是，他的下半輩子就靠這塊翡翠生活，至今一直富足。

在采訪中，遇到的每一個從事玉石生意的人，幾乎都能說出好多這樣的故事。這就像卞和當年帶著“和氏璧”獻給國君楚厲王，本身就是帶著賭性，卞和用了一生歷經了三代皇帝，才賭贏。

在禁賭的中國，所有賭博都是違法的，唯有“賭石”站在法律的邊緣，帶著一種含糊的色彩，而“賭石”，又絕非是一般人能夠涉足的豪“賭”。

“賭石”，還有一點與賭博最大的不同：賭博中，一個人的贏，必須以一個或者幾個人的輸為前提；“賭石”一旦贏了，大家都是贏家，都賺錢，因為“石頭”本身升值了。

賺和虧，常常相距很遠，而輸的人，賠進去的往往是人生。

（摘自《日記上的印痕》中國文聯出版社 圖/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