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給我王小波

◎ 李銀河

上帝給我王小波

◎ 李銀河

在我心目中，小波是一位浪漫騎士，一位行吟詩人，一位自由思想家。

小波這個人非常的浪漫。我第一次和他單獨見面是在《光明日報》社，那時我剛大學(xué)畢業(yè)，在那兒當(dāng)個小編輯。我們聊了沒多久，他突然問：“你有朋友沒有？”我當(dāng)時正好沒朋友，就如實相告。他單刀直入地問了一句：“你看我怎么樣？”我當(dāng)時的震驚和意外可想而知。他就是這么浪漫，率情率性。

后來我們開始通信和交往。他把情書寫在五線譜上，第一句活是這樣寫的：“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把信寫在五線譜上吧。五線譜是偶然得來的，你也是偶然得來的。不過我給你的信值得寫在五線譜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我倆不是什么美男美女，可在心靈和智力上對彼此有種難以言傳的吸引力。我起初懷疑，一對不美的人戀愛，能是美的嗎？后來的事實證明，兩顆相愛的心在一起，可以是美的。我們愛得那么深，他說過的一些話我總是忘不了。比如他說：“我和你就好像兩個小孩，圍著一個神秘的果醬罐一點一點地嘗它，看看里面有多甜。”再如他有一次說：“我發(fā)現(xiàn)有的人是無價之寶。”他這個 “無價之寶”讓我感動極了。

我常常自問，我究竟有何德何能，上帝會給我小波這樣一件美好的禮物呢？1996年10月10日我去英國，在機場臨分別時，他用勁摟了一下我肩膀作為道別，那種真情流露是世間任何事都不可比擬的。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是永別。

小波在一篇小說里說：“人就像一本書，你要挑一本好看的書來看。”我覺得生命中最大的收獲和幸運就是：我挑了小波這本書來看。我從1977年認(rèn)識他，至 1997年與他永別，這20年間我看了一本最美好、最有趣、最好看的書。作為他的妻子，我曾經(jīng)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失去了他，我現(xiàn)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雖然后面的篇章再也看不到了，但我是還會反反復(fù)復(fù)地看這20年。

（摘自《愛你就像愛生命》上海畫報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