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著智慧的飯碗

月方

老爸年輕時下鄉“改造”，干得最多的活是挑河（就是人工開溝挖渠）。那是項極需力氣的勞作，吃飽飯是挑好河的前提，可是河壩上人多、飯少、菜稀，吃“飽”飯早就成為一道令人頭疼、難以解決的數學題。

常常有人捧著刮空的大碗連嚷吃不飽，而老爸卻用同樣的碗筷喂飽了自己一米八零賣力干活的身軀。老爸說他把智慧鑲進飯碗了，所以他總能比別人吃得飽一點。

老爸是這樣的：在大家爭搶著盛飯時，老爸的第一碗并不裝滿。只裝一大半，然后在飯里掏個洞，掏完后搛大筷大筷的菜填到洞里面，再坐到一邊開吃。

當他吃完第一碗裝第二碗時，第一碗飯盛滿的人還都沒吃完，所以有大量的米飯供老爸填碗！這時的大飯鍋，就像一個寬廣開闊的舞臺，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讓老爸演繹骨子里的超凡和自傲。他滿滿地盛上一大碗，再用飯勺細心地拍實壓緊，認真如農夫侍弄自留地。后來，老爸的飯碗里，米粒白燦高聳，看了就讓人有種由衷的喜歡。

這是老爸真正享受的一碗！上面是冒尖尖的白飯，下面是油汪汪的綠菜，關鍵是，他不必再處心積慮與人爭搶，可以吃得無比自在從容。

第一碗盛得越滿的人盛第二碗的機會就越少，經常有人只吃一碗那邊的飯菜就被搶空了，而老爸吃下肚的加起來足有兩碗！

想起往事，老爸就會感嘆，其實老爸在乎的不是多吃了一碗飯，而是動用頭腦后的自信和滿足。在那個只談體力不談頭腦的年代，在那個奮力吶喊、讀書無用的年代，這碗飯不斷提醒老爸：智慧不似常人所言的那樣一文不名，在最最基本的生存方式里，它最起碼能幫你填飽肚子、幫你比別人多挑兩趟泥土……

就是那只鑲著智慧的飯碗，鼓舞著老爸在今后的人生路上冷靜思考、不斷前行，直至有了今天的斐然業績。

飯桌上說起這些的時候，老爸順手拿只空碗放到我面前，滿眼期望……我雙手捧過，感慨不已，原來，再普通的飯碗，只要加進了智慧，都會燦若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