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的禮物

王偉

柏林國家圖書館始建于1661年，前身是普魯士宮廷圖書館，1913年開始對外開放，是德國最大的科學普及圖書館。圖書館藏有800萬冊圖書，11.3萬件手稿，150萬件縮微膠卷和照片，900萬幅地圖、木刻畫、插圖、版畫，其中不乏巴赫的B小調彌撒曲、貝多芬的第四、五、九交響曲和幾乎所有莫扎特的歌劇等手稿珍品。德國出版的所有圖書樣本都會送到這里收藏，每年外借圖書110萬冊。

1945年1月，二戰接近了尾聲，盟軍每天出動上千架戰機轟炸德國本土，切斷了所有大中城市的補給線，數百萬市民在饑寒交迫中度日如年。更沒人能想到，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風雪襲擊了歐洲大陸，柏林氣溫跌破了-20℃，成群結隊的市民冒著空襲的危險，在廢墟中翻找可以烤火取暖的木料和廢紙。即便如此，人們能找到的東西也是杯水車薪，大多數人只能空手而歸。

人們凍得快堅持不下去了，偌大的柏林只剩下國家圖書館還能找到書籍用來烤火，這幾乎是市民抵御嚴寒的唯一指望。于是，市民紛紛扶老攜幼，爭先恐后趕往國家圖書館，希望能碰上好運氣。

國家圖書館早在一年前就閉館休業了，年輕力壯的男館員被強征入伍送往前線，女館員和老弱館員被疏散到鄉村，昔日人來人往的館舍變得空蕩蕩，只留下看門老頭克勞斯還在堅守崗位。

克勞斯是如此的古板，無論市民大聲咆哮，還是悲慟哭泣，都休想從他手里奪走一本書。克勞斯又是如此的善良，從來不讓一個市民失望而歸，圖書館的門板、窗簾、書架、書箱、地毯和桌椅都被他分發給了市民。

晚來一步的黨衛軍士兵見到圖書館除了成堆的書籍，什么東西都沒剩下，便七手八腳將書籍裝上卡車，準備運回軍營。士兵們哼著小曲，發動汽車準備離開時，身材瘦弱的克勞斯攔住了去路，說這些都是留給孩子的知識，你們怎么能搶孩子的東西？士兵們面面相覷，慚愧地將書籍搬回原處，灰溜溜地撤走了。

過了幾天，一名黨衛軍上校氣勢洶洶地來了，他要征用圖書館的全部書籍。克勞斯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根本沒有一丁點商量的余地。上校震怒不已，如果再不烤火取暖，他的士兵就會活活凍死在戰壕里，柏林也將拱手讓人，這些書最后只能成為敵人的戰利品。

克勞斯平靜地說，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孩子們將會回到學校。教室毀了可以重建，老師缺了可以再招，知識沒了卻無法彌補。只要這些書能保存下來，不管落到誰的手里，知識還是我們的，有了這些書籍，孩子們就能學到很多知識，過得比我們還要幸福。聽了這番話，上校肅然起敬，向克勞斯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默默地離開了圖書館。

幾個月后，蘇聯紅軍攻克了柏林。當人們重返圖書館時，驚喜地發現四面透風的庫房地上整齊地堆放著小山般的書籍，無一丟失毀損。在一個靜謐的角落里，克勞斯蜷縮成一團，悄然凍死在書堆旁。

柏林在戰爭中幾乎喪失了一切，但孩子們的知識保住了。柏林國家圖書館重新開放之日，人們找不到克勞斯的照片紀念他，也無法用華麗的言語表達感激之情，他們便將這個故事講給每個來借書的孩子聽，故事的名字叫做《克勞斯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