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最佳逆轉“CEO”

祝躍

現代商學院MBA課程中總少不了對諸如史蒂夫·喬布斯等企業家如何挽救處于困境中的企業的分析，現在，他們的課本上可以再增加一個案例：教皇方濟各如何拯救梵蒂岡以及羅馬天主教會？

也許將教皇比作一個CEO很奇怪，但擁有獨立運營、財政系統的羅馬天主教會在某種程度上的確與公司很像。它的產品就是天主教教義和信仰，教堂是它的“零售點”，牧師和主教是“營銷人員以及營銷主管”，而廣大的天主教徒以及其他非天主教徒則是它的“客戶或潛在客戶”。

2013年3月，來自阿根廷的樞機主教（俗稱紅衣主教）豪爾赫·馬里奧·伯格里奧（Jorge Mario Borgolio）成為羅馬天主教會第266任教皇方濟各（Pope Francis）。然而在他上任時，這家世界上最古老的“跨國企業”正處在一場大危機中：競爭對手在快速壯大，五旬節派（Pentecostals）等基督教的“分家”在方濟各的故鄉拉丁美洲的“市場份額”逐年增大；有關天主教會牧師受賄、虐童等丑聞讓梵蒂岡教廷在歐洲等“傳統市場”顏面掃地；泄露的文件表明“財務部”成為洗錢、腐敗、賄賂的集中點，也反映了整個“公司”一團糟的財政狀況。

正是因為羅馬天主教會的種種衰敗跡象，方濟各的前任本篤十六世（Benedict XVI）成為了教會600年來第一位辭職的“CEO”，而在新教皇的選舉過程中所傳出的種種分歧也表明教廷“董事會”內部的不和。方濟各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為了羅馬天主教會新的領導者。

愿意改變的教皇

面臨困境的方濟各在上任一開始就為羅馬天主教會制定了一個“新的戰略思想”：幫助窮人。在他的就任儀式上，他就號召他故鄉阿根廷的信徒們不要到羅馬來為他慶祝，而是通過幫助當地的窮人來為他祝福。

這樣的發言并不是一時之意，方濟各隨后的一系列舉動表明他和前任幾位教皇的確有所不同：他上任后的第一個決定就是不住在專門為教皇準備的公寓中，而是同50名牧師一同住在一座集體公寓內；他放棄了歷代教皇自文藝復興時期就佩戴的紫色毛邊披肩，將本篤十六世標志性的紅色鞋子改為樸素的黑鞋；他也不再坐全副武裝的防彈奔馳轎車，改乘一輛較為普通的福特；他甚至能夠親自為12位青少年收容所的犯人施洗、祝福……

“方濟各的種種行為表明他想與之前的教皇有所不同，并以此來改變人們對羅馬天主教廷高高在上的印象。”英國《經濟學人》報道說，“這種‘窮人至上的策略讓天主教會可以在一些諸如教義辯論和豪華意識等‘次要業務上少投入些資源；同樣，它也可以幫助提升教會提升窮人較多的新興市場的影響力。”

考慮到方濟各在成為教皇之前就以關心窮人、提倡節約而著稱，“窮人至上”的策略可以說是方濟各的“本色出演”，不過這位年逾七旬的阿根廷人卻不是“一根筋”，用他自己的話說，在世界變化萬千的今天，教皇應當做出相應的改變。

愿意改變的方濟各是Twitter和Facebook的活躍用戶，他（至少是他的團隊）經常在社交網站上發布消息，號召“達沃斯論壇”注重全球財富分配和貧富差距、對失蹤的馬航MH370客機表示關切和哀悼、也呼吁烏克蘭和俄羅斯保持冷靜，“不要將戰火帶給黑海岸的居民”……知道充分利用現代科技的方濟各讓梵蒂岡教會能夠走出圣彼得廣場，更快捷地與民眾“打成一片”。

同時為了讓教廷更加“接地氣”，方濟各展現出了前任幾位教皇沒有的包容心態，堅決反對同性戀的他在2013年7月被問及對“同性戀合法化”有什么看法時，他感嘆“我有什么資格來判斷呢？”——在《經濟學人》專欄作家阿德里安·伍德里奇（Adrian Woodridge）看來，這樣的表態既沒有改變自己反對同性戀的立場，也沒有完全站在同性戀支持者的對立面，表明羅馬天主教會至少不再與世界的流行觀點相悖。

同樣，在今年5月份初舉行的天主教會家庭集會的準備會議上，他表示“天主教堂將更多地向非天主教徒開放，同時天主教對其他宗教的信徒將更加包容”。“如果火星人來到羅馬的話，我也愿意為他洗禮。”他說。

關注窮人、開放、節儉甚至有些幽默的方濟各在“客戶”天主教徒中享有很高的人氣，拉丁美洲支持方濟各的天主教徒幾乎占到信徒總數的100%；即使在“天主教不發達地區”的美國，皮尤研究中心2月份的調查顯示有85%的天主教徒和60%的非天主教徒對方濟各持正面評價，是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最高的一次。

“可以說方濟各在以一己之力重塑羅馬天主教會的品牌形象，這是他拯救梵蒂岡的工具之一。”伍德里奇說，“方濟各的影響力在世界很多地方和領域都有提升，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方濟各效應（Francis Effect）。”

重塑梵蒂岡

“方濟各效應”讓人們對于梵蒂岡教廷充滿了期望，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顯示有83%的美國天主教徒希望能夠看到梵蒂岡的改革，世界范圍內的比例則達到了九成多。在方濟各對同性戀問題態度有所軟化后，他在5月初表示可能會在今后讓教會接納那些離婚后再婚的信徒，這讓人們意識到方濟各的確正在逐步改變羅馬天主教會。

“人們都清楚僅憑個人魅力無法讓人們買天主教會的賬，正如崇拜喬布斯的人不一定會去買蘋果的東西，真正吸引客戶的是iPhone等產品。”伍德里奇說。

與蘋果不同的是梵蒂岡無法對自己的產品——天主教信仰和教義——進行大的創新，因此只有將機構本身改造得更有魅力和效率才能完成“營銷任務”。實際上，方濟各在上任之后除了搬出“教皇公寓”外，他更為外界矚目的是主導被外界稱為梵蒂岡25年來最大的一次改革。

方濟各上任后先是任命了一個由8位樞機主教組成的“管理委員會”，他們來自六大洲，主要職責是提醒教會應注意哪些事情，比如說去年，方濟各在該“管委會”的建議下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委員會，專門負責保護兒童免遭牧師性侵犯，照顧、安撫受害者并且找出、懲罰那些犯罪的牧師。在分析家看來，這樣的措施對于曾經因牧師侵犯兒童遭遇形象危機的梵蒂岡教廷來說是顯示他們“知錯就改”的最好表現。endprint

同樣需要方濟各糾正的“錯誤”還有梵蒂岡銀行和羅馬天主教會的財務問題。1942年成立的梵蒂岡銀行（正式名稱為宗教事務銀行）長時間以來因為洗錢傳聞和與黑手黨有聯系而臭名昭著。方濟各一上任就表示梵蒂岡銀行必須要符合國際銀行界透明、負責任的標準。在他的指引下，梵蒂岡銀行第一次公布了賬戶信息，并且聘請了合規分析公司普萊蒙特金融集團（Promontory Financial Corp）的專家對1.9萬個賬戶進行審查，以尋找這些賬戶參與洗錢或其他犯罪的證據。

這僅僅是方濟各對梵蒂岡金融系統改革的開始，今年2月他成立了梵蒂岡經濟秘書處，全權負責包括梵蒂岡銀行在內的所有金融和經濟工作，來自澳大利亞悉尼的樞機主教喬治·佩爾（George Pell）被任命為秘書處負責人，同時還聘請畢馬威和麥肯錫擔任“上帝的參謀”來評估機構的改革成效。

“考慮到自己傳教以及幫助有需要的人的任務，教會非常清楚自己保護和管理財產的責任。”方濟各說，“我們不能放棄這條路，要堅持下去并不容易，這需要勇氣和決心。”

在讓梵蒂岡經濟結構變得更為透明合理的同時，方濟各也對教會的“員工”提出了新的要求。他鼓勵主教說出自己的想法，并且向非神職人員咨詢。而方濟各更喜歡任命那些具有外交經驗的主教和樞機主教，希望神職人員能夠更好更多地與普通民眾交流，這符合他“牧羊人能聞出他們的羊的要求”——人稱“錦衣主教”的德國大主教弗朗茲-彼得·特巴斯-范愛思特（Franz-Peter Tebartz-van Elst）因為無法與教皇倡導的“節儉、接地氣”的風格保持一致遭到解職，充分向世人表達了教皇的改革理念。

這樣的改革措施很受信徒的歡迎，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顯示有62%的信徒認為方濟各在“改革梵蒂岡官僚機構方面”做得很好，54%的人認為他“很好地解決了性虐兒童帶來的危機”。美國小巖城教堂的主教格雷格·唐納德森（Greg Donaldson）認為方濟各的改革措施讓教會能夠與信徒形成共鳴，讓信徒在教堂里能找到回家的感覺。

來自Siloam Springs市的韋博格（Weiberg）一家就在這一年里明顯感受到了教會的變化。“我們經常能看到（本地的）神父在Twitter上的發言，我們開始意識到這是我們應當去的地方，在那兒我們受到了神父的熱情接待，他鼓勵我們常來，這是我們自1998年結婚以來都沒有出現的情況。” 韋博格先生說。

在一年時間里成為耀眼的“明星教皇”并不能滿足方濟各，正如他在5月11日的一次會議上表示，改革措施只進行了一年，具體的效果還要等2015年才能見分曉。人們也在期待著方濟各能夠帶來更大的變化，比如允許牧師結婚、接受女性牧師等羅馬天主教會千百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這些并非不可能實現，在牧師數量減少的今天，它們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伍德里奇說，“只要方濟各能看到這些改變給教會帶來好處，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嘗試，這是他過去一年多來一直都在做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