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滿天星 （外一篇）

四川樂山實驗中學(xué)八（4）班 陳美汐

一

有一種花，花開時節(jié)不似玫瑰絢爛，亦無牡丹傾城。在初夏的暖風(fēng)中，于芳草間默默點上絨毛似的白點，不大，卻多如繁星。

有一種花，相傳是用希臘神話里一位善良的女孩的靈魂播種而生。那個女孩暗戀著姐姐深愛的少年，當(dāng)戰(zhàn)神阿瑞斯企圖將他殺害時，姐姐只剩恐懼。而女孩迷暈了少年，扮作他的模樣——最后，死在阿瑞斯手里。女孩的靈魂懸在夜空，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少年的記憶抹去，并祈求姐姐給予他幸福。花神將她的靈魂融入少年被迷暈的草地，于是，那片草地開出了斑斑駁駁的純白小花。

有一種花，曾出現(xiàn)在《致青春》里阮莞的墓前。獻花的人說，它的花語是關(guān)懷、思念、配角和純潔的愛。

那種花，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滿天星。

二

我認(rèn)識一個像滿天星一樣的女孩。

她是屬于放在人堆里瞬間就能被淹沒的姑娘。有時候，她可以安靜得叫人忽視她的存在。在她十四歲那年，她喜歡上了一個向日葵般的男孩。那情愫，好像心田一隅中一夜間盛開的滿天星，最初不引人注目，卻在時間的澆灌下，長大。一天，她聽見“啪”的一聲——花開了。

但她一如既往的安靜。男孩與閨蜜嬉鬧時，她不去插話，只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微笑；男孩與朋友打球時，她悄悄站在一旁，她說，她只看球，不看人。可是，她的目光總會在男孩身上多定格幾秒；在公共場合遇見男孩時，她一定會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卻裝作漠不關(guān)心，最多朋友般寒暄幾句罷了。

歲月流逝中，滿天星開滿了山谷。

她漸漸發(fā)覺，男孩與她目光相接時，她會轉(zhuǎn)向別處；男孩親昵地叫她時，她會嗔笑著轉(zhuǎn)移話題；男孩拍上她肩時，她會悸動……可是，又能怎樣呢？

她太讓人放心了，沒人相信她會是因情耽誤學(xué)習(xí)的孩子。這點她心里比誰都清楚。所以，她竭力遏制著滿天星的生長，她刻意和他少見面，故意不和他說話，甚至拒絕在朋友面前提及他。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出乎她的意料，滿天星非但沒有枯萎，卻愈發(fā)蓬勃地生長。那耀眼的潔白，刺得她的心生疼。站在十字路口，看著車水馬龍，她彷徨著迷惘著，不知該往何處。

那天她再次遇見了他，他燦爛的笑容，如麗江的陽光射進她潮濕已久的心房。她心事重重，他卻單純得像張白紙，他向她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生活中的趣事，夸張的動作、生動的語調(diào)逗得她咯咯直笑。一切，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

去它的喜歡！她想。朋友之上，戀人之下，做一輩子的藍顏豈不更為自在快活？她憶起笑傲江湖的令狐沖，生性灑脫不羈，最終也會被盈盈的關(guān)心束縛。也許，只有在儀琳片面的愛情中，他的個性才極少受到拘束。

那么她和他的感情呢？亦是越單純才越長久吧？

三

滿天星停止了恣意瘋長。女孩將花兒們認(rèn)真打理，將它們?nèi)υ诨▓@里，有柵欄的阻隔，滿天星再也不會泛濫了。

女孩的生活回歸了正常。她和男孩仍然會像從前，時常聚聚，傾訴喜怒哀樂；她偶爾還是要去籃球場看男孩奔跑的身影，卻做到了“只看球，不看人”；男孩拍她肩時，她會毫不客氣地拍回去，就像，哥們兒一樣。也確實，止步于此。

向日葵般的笑靨漸漸在女孩臉頰出現(xiàn)。

四

如果我說，我就是故事里的女孩呢？

桐華說，情竇是人世間最潔白純凈的花，一生一世只開一次，開時芬芳，謝時苦澀。而我心田的滿天星，開時不驚動京城，謝時不留痕跡。

曾經(jīng)漫山遍野的滿天星只留在我的記憶里。現(xiàn)在它開過的地方，是成群的向日葵，勃勃生長。

把聲音留在心靈

于丹講過這么一個故事：薄暮之時，老木匠收工了，可是，他卻不小心將懷表落在木屑堆中。最后的夕陽將隱沒于山巒之中，老木匠與同事們趕緊尋找，卻最終無果。當(dāng)他們吃過晚飯又回來時，卻見小孫子借著清幽的目光正把玩著那塊表。你是怎么找到它的？老木匠不解，幾個大人在白日費力搜索都未找到，一個小孩怎么能在黑暗中發(fā)現(xiàn)的呢？孩子說：“我只是閉上眼傾聽呀！當(dāng)萬物無聲時，我便聽清了秒針嘀嗒轉(zhuǎn)動，我朝那方向一抓，便抓到了。”

原來事情可以這般簡單，小孩子之所以找到表，因為聲靜，因為心靜。他在傾聽聲音。

曾幾何時，在晨光熹微的凌云寺傾聽。

我于晨鐘敲響時登上那條曲徑通幽的青石板路。左側(cè)是松濤與竹林，風(fēng)吹過，葉片沙沙作響；右側(cè)是順勢而下的山泉，冷冷成韻。是自由自在的山鶯低回婉轉(zhuǎn)地歌唱，如琴瑟相和。終于，登上凌云寺。香火不算旺，卻仍有裊裊青煙在塔間回旋繚繞，撲鼻而來一股幽香。身著袈裟的僧人聚于大雄寶殿內(nèi)，誦著“謁諦謁諦，波若謁諦”的經(jīng)書。

在我最焦躁不安的時候，總愿意來到這里，并非我想皈依佛門，只是想傾聽那種聲音，它如一雙大手在我背上摩挲，叫我靜心。

且聽晨鐘暮鼓經(jīng)書誦吟，我聽見了心靈的平和之音。

曾幾何時，在悄無聲音的特殊學(xué)校傾聽。

這是我與聾啞孩子們的約定，春夏秋冬里，我將去探望她們，一年四次，從未背信。我們最喜愛的游戲是“捉迷藏”，在偌大的教學(xué)樓里如飛燕般穿梭，躲藏。她們，是折翼天使，在喧囂的世界里守著她們的寧靜，她們聽不見，亦叫不出悅耳的音符，卻用手語譜一曲曲生命之歌。玩游戲時，她們會激動，會叫，破鑼般沙啞厚重的聲音從她們的聲帶中碰出，配合著張合的嘴形，就這么十幾個孩子，用殘缺的聲線“發(fā)泄”快樂——常人聽來一定不美，我卻感動得想流淚。

且聽腳步輕快咿呀歡吟，我聽見了心靈的快樂之音。

曾幾何時，在雜草叢生的心中荒地傾聽。

人生路上，總有那么些事不順心，我嘗試過怒吼尖叫，嘗試過摔碎物什，嘗試過擊打白墻，我本不會經(jīng)綸籌劃，老師卻讓我準(zhǔn)備一出戲劇的演出，選角、對詞，背詞、排練，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充滿坎坷。我曾認(rèn)為我不會成功，當(dāng)我倒在床上長嘆一口氣時，腦海中浮現(xiàn)出朋友老師期待的眼眸。要堅持喃……一個聲音從心靈深處穿透過來，僅僅四個字，僅僅如囈語縹緲，卻又如此清晰明確地抵達我耳膜，有力地撩動我心靈之弦，霎時，響徹整個心房。是的，我要堅持！我不會放棄！我要化繭成蝶！

且聽萬籟俱寂心聲回響，我聽見了心靈之堅韌之音。

原來，垂下眼睫，放空心靈，我們能聽見那么多聲音，洶涌澎湃的海聲讓我胸懷博大，暗香浮動的花開讓我關(guān)注生命，“知了，知了”的蟬鳴讓我熱愛四季……打開心房，我聽見一首首自然人文與心靈之聲匯成的小夜曲、交響樂，如步入人間四月天。

傾聽最美的聲音，把聲音留在心靈，不也正是把美好留在心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