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現代化視角下的湖州警務改革*

□薄貴利

（國家行政學院，北京 100089）

對公安系統這些年的改革，我們也很關注，但有些地方關注得還不夠。上午聽了湖州的介紹，特別是聽了幾位系統內的專家對湖州警務改革的評價和認識，我感到收獲很大。系統內幾位專家的點評都很到位，談的思想、概括的經驗我也非常贊賞。我從治理的角度談一點我的理解。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改革目標。這是我們國家在現代化建設中必須要解決的重大課題。這個課題既需要科學的頂層設計，也需要科學的施工。我們要實現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從中央到地方，從經濟、社會、文化到政治各個領域都涉及到，是現代化建設中一個宏大的管理工程?，F在，大家都在更深入地研究治理現代化這個問題。我個人理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研究，有一點是不能回避，也是毋庸置疑的。因為現代化就是18世紀以來人類文明所發生的一系列重大變化，這個重大變化涉及到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個領域。從政治領域來看，18世紀以來，人類政治文明的重大變化之一就是政治的民主化。國家治理現代化核心的內容、本質的內容，也是治理的民主化。而且從現代社會發展來看，治理的民主化是世界的一個大趨勢、大潮流。我們從簡單的兩組數據就能看到這個大趨勢和大潮流。根據世界銀行的報告，1974年全世界實行民主體制的國家只占當時國家總數的25%。但是到1997年，這一數字上升到66%。到2010年，全世界實行民主體制的國家仍然占到世界國家總數的60%到63%。在近代之前，除古希臘雅典等實行城邦民主制外，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實行民主體制，都是實行君主制，有的實行君主專制體制，有的實行等級君主制體制。據國外有些專家研究，1977年全世界實行專制體制的國家一共有89 個，到2011年，專制體制國家已經下降到22 個。從這兩組數據就可以看出，民主政治、民主治理是一個大趨勢，是任何國家搞現代化躲不開、繞不過的一個問題。正因為深深認識到這一點，所以鄧小平在上個世紀80年代的講話中非常明確地指出，我們搞現代化建設，就是要在經濟上趕上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上創造比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實的民主，并且造就更多人才。湖州市推行警務平民化，適應了世界民主化的大潮流。因為民主化既包括國家層面，也包括地方層面。在很大程度上，地方層面是基礎性工作。因為在縣鄉也好、在地市也好，公安機關與人民群眾和社會的距離是更近的，如果各個地方都能夠搭建這種民主平臺，吸納老百姓參與國家和地方治理，參與某一方面的治理，包括參與公安方面的治理，我們的社會就能釋放出巨大的能量。

從現代社會和傳統社會的比較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人類文明進步的核心標志，就是讓人民活得更有尊嚴。馬克思說，專制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使人不成其為人?；实垡韵滤械娜硕颊劜簧献饑?。而現代社會，從制度、體制機制各個方面創造條件、創造環境，使每個人都可以像人一樣去生活、去活著，這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大標志。歷史發展證明，任何國家任何社會，如果創造一個比較好的民主環境，這個國家這個社會潛藏的巨大活力和動力就能夠得到充分的釋放。否則，社會發展就沒有活力，沒有創造力。

我們國家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改革開放，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是走向未來，我們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和挑戰。這個壓力和挑戰既來自外部，也來自我們內部。歷史表明，小國亡于外患，大國亡于內亂。一個大的國家，特別是在社會轉型時期，怎么樣能夠避免因為社會轉型帶來的比較大的社會動蕩，怎么樣能夠實現在現代化建設中的軟著陸？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探討的理論課題和實踐課題。而我們國家恰恰處在這個轉型當中。轉型社會是個風雷激蕩的社會，轉型時代是個風雷激蕩的時代。有很多新的思想會產生，有很多新的做法、新的探索會呈現在我們面前。如果按照傳統的觀念去審視，有人會將這些新的東西宣判死刑。如果站在世界發展大潮流的角度看問題，會認識到這是符合歷史發展趨勢的，是一個不可阻擋的現象。對這個現象，任何有責任心有良心的中國人都應該給予充分的肯定，都應該助推這種潮流不斷地發展和壯大。

前幾天我在媒體上看到一篇小文章，題目叫《危險的笑話》，講兩個小笑話。一個是在斯大林時期，蘇聯的一只兔子跑到了波蘭，波蘭的兔子問：“你為什么跑我們這里來？”蘇聯的兔子說：“你沒聽說嗎？蘇聯正在逮捕所有的大象?！辈ㄌm兔子說：“你是兔子啊，你不是大象，你為什么要跑？”但是蘇聯的兔子說：“我沒辦法證明。”沒辦法證明，在這個國家就有可能被逮捕。它造成的是普遍的恐懼心理。第二個笑話說的是在羅馬尼亞齊奧塞斯庫時代，一個人在街上狂奔，另一個人攔住了他，問他為什么跑得那么快。他說：“你難道沒聽說嗎？政府下令要逮捕槍斃所有的駱駝。”那個攔住他的人說：“你是人，不是駱駝。你為什么要害怕？”他說：“但是你要知道，他們是先開槍然后再甄別你是人還是駱駝。”中外歷史都證明，專制體制會造成人們普遍的心理恐懼。我們現在走向治理的民主化，就是要創造這樣一個環境，使每個人都能夠展示自己的才華，使每個人都能夠發揮自己的作用。有這樣一種環境、一種體制機制，這個國家才有活力，才有前途。

最近，中央提出創新驅動、產業升級等一系列重要思想。創新驅動也好，產業轉型升級也好，都需要有良好的創新體制和足夠的創新人才。有關專家研究，我們在現代化建設中至少需要100 萬高端和尖端人才，而我們現在只有1 萬多人。2003年，中央就提出了人才強國戰略。人才強國至少要有三個條件：第一是培養出大批人才，沒有人才不可能實現人才強國；第二是要從國外吸引大批人才；第三是要使人才都能充分發揮作用。如果不能充分發揮人才的作用，人才強國戰略還是要落空。怎么樣使人才發揮作用？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要守住底線，創造一個寬松的環境。這個底線就是法律底線?，F代法治的核心是保障公民權利，限制政府權力。只有限制了政府權力，政府權力不被濫用，政府權力運行比較規范，才能比較好地保障公民權益。

2010年，我國的經濟發展已經躍升到一個新的臺階，經濟水平、人民生活水平、綜合國力、國際競爭力也都上了一個新臺階。在這個新臺階上，我們確實需要打造國家戰略升級版。我認為，我們國家在未來發展中有幾個大的國家戰略是需要把握好的。第一是國家安全戰略，怎么樣保障國家安全。第二是國家發展戰略，在發展中怎樣更充分地發揮人才優勢。第三是國家改革戰略，要切實從制度和體制機制上探索在中國怎樣實現治理的民主化。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就包括地方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也包括湖州市公安系統怎么樣實現治理能力現代化。湖州市在警察平民化這項改革中，實際上是遵循了世界發展的大規律大潮流，遵循了中國發展的大規律大潮流。

治理現代化是一項宏大的工程。這個工程確實需要每個公務員都發揮作用。就像我們要建一個宏大的建筑，只有良好的設計還不夠，還必須有精心的施工。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是這個工程施工隊的隊長，都可能是這個工程施工隊的隊員。把這項大工程建設好，我們生活在其中，我們會受益；我們的子孫后代生活在其中，子孫后代更會受益。孔子在《易經》中說過：“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笔聵I不是職業。所謂事業，就是我們的政策和舉措是有利于天下百姓的。湖州市警察平民化改革，從出發點到落腳點，從宏觀的制度設計到微觀的具體操作措施，都有利于國家，有利于百姓。這樣的工作肯定會有生命力，也會給其他領域帶來啟發。希望湖州公安系統的探索能夠向外擴散，發揮擴散效益。我們搞改革創新，恐怕不需要每個人在每個問題上都重新嘗試一下，這里面有一個學習的問題。湖州市在這方面帶了頭，進行了探索，成功的經驗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分享。如果探索中有挫折，有些不同的認識，大家可以討論，可以不斷地去完善。我來參加這個座談會，一個直接目的是來學習，第二個目的是想編寫一個案例，將來在國家行政學院有關班次上可以介紹這方面的經驗。希望湖州市公安局在這方面的探索能夠持之以恒，能夠不斷加強制度化、體制化建設，使這項探索能夠給政府治理、地方治理提供更多的有價值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