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的堅持

□山東聯盟化工集團

一開始我沒在意那箱蘋果。我是那種“物以稀為貴”的人，對缺乏懸念和新奇的東西通常無動于衷。盡管這些蘋果一個個看上去如同少女初成，新鮮得全身都是原野的氣息，我還是很快把它們忘到了腦后。人在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自我，比如我，每天嘆息著人生苦短，卻忘了紙箱中的蘋果也有它們短短的一生。

那箱蘋果就一直待在角落里。它們默默無語，也可能是厚厚的紙箱遮擋了它們的心事，總之我完全忘記了它們的存在。后來我出差幾天，再回來才覺察到室內的異樣——到處都彌散著濃郁的香甜，只幾天時間，那味道已經像溢散的流水淌滿房間的角角落落，讓人時時處處無法回避。我打開紙箱，更濃烈的香氣撲面而來。很顯然，這已經不是原來那種清淡如水的年輕的味道了，它們明顯地成熟，氣息中因為多了長久的等待而變得粘稠并富于重量。對這些生命更為短暫的蘋果來說，那些等待的日子，帶走了它們多少時光？久被擱置在幕后，它們年輕的軀體內又曾掠過怎樣的焦慮和無奈？記得它們剛被送來時候還不到中秋，這就是說，在當時那片一望無垠碩果累累的園子里，這些被優先采摘下來的蘋果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當它們被園丁選中，被放進紙箱運往四面八方的時候，它們一定也像那些高考得中的少男少女們一樣，心中鼓滿了理想的風帆。他們渴望著展現——無論是擺進精美的果盤還是制成時尚的沙拉，再或變成甘甜的果汁——它們都滿懷期待，并且義無返顧。作為水果，尤其是一只出眾的水果，還有什么比讓人們知道她的清脆甜美更能體現一生的價值呢？這個想法讓我慚愧。我決定幫助它們實現夢想，即使它們只是一些不會說話的蘋果。

我將它們擺進果盤，榨成果汁——只要有客來訪，都會有幾只蘋果登臺亮相。但我仍擋不住紙箱中的蘋果飛快地老去。它們的肉質開始疏松，還有一些干脆出現了潰爛，頹敗的情緒在紙箱中蔓延。我不得不每天都要做些清理，我已經不再食用它們，而它們的一生也基本就這樣注定了：生病、潰爛，然后被扔掉。

最后我只留下一只蘋果。盡管果皮已不再光鮮，硬度也有些折扣，但它是唯一一只沒有出現潰爛的果實。我把它擺在果盤中，與其他水果相互搭配，看上去仍然十分悅目，但是有一天，朋友輕輕將它掰開，發現從果心開始，已經壞死近一半了。

想想，也難怪，當它們蓬勃的青春和夢想在紙箱中誕生又在紙箱中毀滅，它們不選擇身死或心死，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