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乃成
(銅川職業技術學院,陜西銅川727031)
我們常說,心有所想,事有所成。清政府渾渾噩噩的統治階層,對世界潮流缺乏應有的認識,不思進取,無意全面改革中國弊政,直至甲午戰爭前,中國的清政府仍繼續延續著近2000年的封建農業文明,對于近代興起的資本主義工業文明視為洪水猛獸,出于統治的需要,僅在軍事工業和與之相關的工業上作出“師夷長技以自強、求富”的點滴改革。近代意識的缺失,直接導致了中國在甲午戰爭中的失敗。
從政治制度來說,清王朝從乾隆末年開始有衰落的現象,政治日漸腐敗,隨著第一次、第二次鴉片戰爭的失敗。列強迫使清政府與他們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清政府被迫割地賠款、開放通商口岸,從而使清政府的政治威信一落千丈,由于要償付對列強的賠款,加上清廷官員的腐敗,人民的負擔逐年加重,因此引發了一系列的反抗運動,其中規模最大的是南方的太平天國運動和北方的捻軍軍起義。為了維護清王朝的統治,一些官員,如李鴻章、張之洞等人在慈禧太后的支持下,開始了以“自強求富”、富國強兵為主要目的地洋務運動。隨著洋務運動的開展,清王朝的國力得到了恢復和增強,軍隊的裝備得到改善。對內,清王朝成功地平定了太平軍、捻軍之亂,對外,清王朝派左宗棠收復了新疆,并在中法戰爭中取得了一定意義上的勝利,中法戰爭戰后,清朝設立了海軍衙門,并建成了東亞第一的近代海軍艦隊--北洋水師,從而使清王朝在國際上的地位得到提升,史稱“同治中興”。但是,清政府雖然改革了軍事體制,但政治體制,并沒有隨著世界潮流而改革變化,清朝統治階層還不斷地強調“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加上所謂的“帝黨”和“后黨”權力之爭,最高決策權受到影響,中國統治階層的實際上已經離心離德,中國難以形成合力一致對外。而且當時的清王朝沒有任何最高軍令機關的常設專門機構,它的“軍機處”,實際上是一個秘書機構,它的兵部,則主要是管理綠營兵籍和武職升轉之事。這樣,使得中國清政府在政治上缺乏現代意識,仍然是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封建帝制。
而此時的日本已經進行了自上而下、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全面西化與現代化改革——“明治維新”。經過這次改革,日本建立了以明治天皇為首的君主立憲政體,走上了發展資本主義的道路。日本在經濟上推行“殖產興業”,學習歐美技術,進行工業化建設,在文化上提倡“文明開化”,社會生活歐洲化,并大力發展教育等。“明治維新”是日本近代化的起航,日本因此成為亞洲第一個走上工業化道路的國家。但是,日本在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中仍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殘余,如天皇制,半封建的地主土地所有制等。因此,作為一次資產階級革命,它又是不徹底的。它因此也很快走上了對外侵略擴張的軍國主義道路,給亞洲鄰國造成了沉重的災難。又加上日本明治政府君臣一心,一致共同對外,國內政治上的鞏固。對將要對清王朝發動的戰爭有著明確的目的和較全盤的統籌安排,所以日本相對于中國而言,近代意識則更為主動。
清政府在外交上缺乏近代意識,在甲午戰爭前,外交官是在清政府官僚體系上屬于“等外品”,根據清政府的相關規定,外交官并非是經過吏部銓敘,納入升遷考核體系的實職,而只是冠以“出使某國欽差大臣“的名義的臨時性“差使”而已。“差使”一結束,就哪兒來回哪兒去,最多是官復原職,沒有什么優待的規定。試想一下,一位官員,一旦出洋任外交官員幾年,必然與現有官場聯絡中斷,與上級和同僚的關系必然生稀,這對該官員的今后的升遷無疑是相當不利的,所以,清政府的官員們把出任外交官當作自毀前程人流放。即使有個別官員愿意充當外交官,也會招致鄉鄰的非議和謾罵,最為典型的例子是湘軍創建者之一,中國首位外交使節,駐英國、法國公使——郭嵩燾。1876年,郭嵩燾受命出使英國,消息傳回他的家鄉湖南,親朋好友認為他“文章學問,世之鳳麟。此次出使,真為可惜”,“以生平之學行,為江海之乘雁,又可惜矣”。而鄉親則寫了一副對聯罵他:“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不容于堯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認為他出洋“事鬼”辱沒鄉梓,是在作“漢奸”,要開除他的湖南省籍。
而日本在明治維新時,就非常重視外交工作,1869年明治政府頒布法令,成立外務省,并將外務省確定為六部之首。由明治天皇的親信、巖倉具視親自掌管。巖倉隨后就組織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等重要官員集體出國訪問歐美長達22個月,探求改革之道,因外務省社會地位高、升遷快、待遇好,因此大量的貴族子弟和優秀學子以進入外務省工作為榮。其中一些出類拔萃者,如加藤高明、內田康哉等人甚至官至日本首相,這在中國是不可想象的。
正因為如此,中國熟悉國際法,善長外交策略和外交技巧的人才極缺,而日本的情況卻恰恰相反。尤其是在甲午戰爭爆發前后,日本外交官長袖善舞,在“高升號”和對待戰俘等事件上表現突出,他們扭轉乾坤,顛倒黑白。本來,日軍的不宣而戰,擊沉了中國雇用的英國商船“高升號”,造成近千名清軍和幾十名歐洲船員一同罹難,國際社會一片嘩然,日本駐英公使青木周藏在事件發生后,立即向英國賠禮道歉,表示一定會追究肇事海軍軍官的責任,但隨即,他卻又跑到英國外交部,義正詞嚴地抗議英國商船不嚴守中立,將自己的角色迅速從加害者調整為受害者。還有,為了樹立日本政府和軍隊的“文明”形象,在平壤戰役結束后,日本將數百名清軍戰俘押解到日本,又是治傷,又是好吃好喝的優待,用這樣的包裝來掩蓋日本的屠殺軍民的行為,卻利用中國處死日本間諜的事件,在國際上大肆渲染清廷虐殺日本人,給中國抹黑。于是乎,日本成功地將原本的侵略戰爭美化為“文明”與“野蠻”的戰爭,獲得國際輿論同情和支持。而中國清政府僅僅空喊著正義卻在國際上應者寥寥。
清政府在軍事上也缺乏近代意識。清政府經過了洋務運動,建立了一支表面上脫胎換骨的新式海軍——北洋海軍和新式陸軍——聘請西洋軍官為教官,訓練用洋操,使用槍炮的淮軍,但實際上它們仍是一支用封建忠孝義思想武裝起來的軍事集團。我們知道,任何一次軍事變革,不僅意味著軍事技術的進步、武器裝備的更新和軍隊體制的調整,更是一場軍事觀念的解放。但不管是清政府,還是李鴻章,都僅僅注重于武器裝備的換裝,而在軍事觀念,軍事戰略上明顯落后于世界。
例如,從海軍建軍思想上來說,北洋海軍已落后于時代。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海軍理論家馬漢提出了“海權論”思想,即海軍決定戰爭勝負的思想。中國對此理論不甚了了,但日本卻對制海權的重要性有著充分的認識。在甲午戰爭前,日本就制定了對與北洋海軍爭奪制海權的上、中、下三策。為勝敗皆做好準備:甲,殲滅北洋艦隊奪取制海權,即與清軍在直隸平原決戰;乙,未能殲滅對方艦隊,不能獨掌制海權,則只以陸軍開進朝鮮;丙,海戰失利,聯合艦隊損失沉重,制海權為北洋艦隊奪得,則以陸軍主力駐守日本,等待中國軍隊登陸來襲。日本的戰略思想非常明確,把整個戰爭基點放在對制海權的爭奪上。相反,清政府對海軍在戰爭中應該發揮何種作用仍囿于傳統,僅把海軍把海軍消極地看成是運輸船隊、運兵船的護航力量和陸地防守的一種輔助來使用。所以自朝鮮開戰后,北洋海軍沒有與日本海軍進行海上決戰的思想準備和軍事準備。即使日軍用四十余艘運兵船海運二萬五千名日軍至遼東半島,在盛京花園口登陸并攻取金州接著又占領大連灣的十余天內,北洋海軍的艦隊卻蟄伏旅順港內,不敢出動,完全放棄了對制海權爭奪。
又如,中日兩國對軍事科技的研究態度不同。甲午戰爭前,日本集中全國之力組建日本聯合艦隊,其船只總數也只有25艘,與北洋水師的船只數量勉強持平。而日本聯合艦隊軍艦多為中小型軍艦,只有吉野等四艘戰艦可以在噸位上與北洋水師主力艦噸位持平,卻遠低于北洋水師定遠,濟遠兩大重型鐵甲艦。但中國清政府不注重對戰艦的更新及技術創新,思想教育也跟不上,軍事訓練和裝備保養也都不足。而日本海軍雖然噸位上與北洋海軍噸位持平,但重視購買最新型軍艦,又重視對官兵的訓練和思想教育,戰斗力自然就不同,尤其是兩國海軍所用的炮彈不同,科技水平也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北洋海軍所使用的是質量不好且裝填的是破壞力十分弱的黑火藥炮彈。而日本海軍則使用了破壞活動力巨大,能融化鋼鐵的,具有流動性的、且能在水中燃燒一段時間的,溫度高達上千度的,以苦味酸為成分的下瀨雅允火藥炮彈。這都是北洋海軍的覆滅的原因之一。
甲午戰爭時期的清政府沒有實行全民兵役制,沒有實行兵役制,則沒有訓練有素又可成建制編入軍隊的后備兵。戰前和戰時補充軍隊,只有依靠原有的制度,即募兵制。對中國當時的精銳陸軍——淮軍來說,它創建時就采用的是募兵制,用同鄉、宗族、師生、姻親等關系作紐帶,用封建倫理和功名利祿為誘餌編制成軍。盡管淮軍訓練用洋操,兵器是洋器,并聘有西洋軍官為教習,但它仍然沿襲湘軍創立的勇營制度,“營制餉糈皆同”,每營五百人,士兵由營官招募,每營士兵只服從營官一人,而“其營哨須由統將自擇,呼應較靈”,李鴻章后來曾說:“滌帥與弟,治軍十余年,皆先選將,而后募營”,“一營之中指臂相聯,弁勇視營、哨,營、哨官視統領,統領視大帥”。這支裙帶關系嚴重軍隊,實際上就成了李鴻章的私人武裝。因此,淮軍心中無國家民族觀念,只有李大帥。而李鴻章卻沒有對軍隊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和軍人武德、操守的培育,加上淮軍和平時間已久,“將領皆四十以外人,不覺老將至矣!再遇艱巨,未知尚堪磨淬否?大抵欲官者多官氣重,則樸風漸離,如何?如何?”,老兵退伍等原因,當年鎮壓太平天國和捻軍的善戰之軍已勇氣不在。而且,淮軍的統領、營官、哨官都未習西法,且統領與統領之間互不統屬,作戰時,軍隊臨時成軍,號令不一,只能各自為戰,平日所學全歸無用。盡管淮軍槍炮等武器裝備比日軍好得多,但因作戰意志差,訓練不足等原因而不敵日軍,此外,淮軍軍種和八旗兵、綠營兵一樣,也只有步兵(步隊)和騎兵(馬隊),既無獨立的炮兵、工兵、輜重兵,也無分工明確的專門后勤部隊。這樣一來。戰斗力從何而來?
而日本陸軍,早在1870年日本政府就公布了《征兵條例》,實行了普遍義務兵役制,從而為日本軍隊建立了完善的后備力量體系。到1888年,日本陸軍將國內原有的六個按地域劃分的鎮臺改稱師團,1891年為警衛皇宮又成立了近衛師團。這7個師團平時兵額1萬人,戰時足額則超過2萬人。它們是日本與中國進行甲午戰爭的全部可用的陸軍力量。隨后日本又在軍隊指揮權問題上進行軍事制度的改革。1878年,日本參照德國軍事制度里軍令、軍政機關分開原則,設立了直屬天皇的參謀本部。同時,日本陸軍各兵種有了細致的“步、炮、騎、工、輜”分工;設立系統的軍事學校,培養各級軍事人才、用“武士道”思想教育官兵等等。這些軍事制度改革,使日本軍隊從此邁進了近代軍隊的行列。另外,甲午戰爭中,日軍還采用了“軍”這個臨時編制,一個軍兩個師團,或一個師團一個混成旅團,一個軍的兵力在2萬至3萬人。而清政府的兵力,據統計,到甲午戰爭爆發前夕,名義上兵力有八旗、綠營、練軍共69萬余人,但根據李鴻章1894年7月4日在寫的《海陸兵數折》里,認為八旗、綠營兵“疲弱已久”,不能使用。他列數了自己認為可以用到甲午戰爭的部隊以淮軍為主的練軍約“合計二萬人”,加上“填扎后路以備畿鋪游擊策應之師”計20營,越1萬人,再加上“較收實用”但“斷難抽調遠役”的少量直隸和奉省練軍。清軍可戰之兵(包含陸海軍)總計也就是3萬人左右。這就是當時中國可用于對日作戰的全部兵力。在戰場上,一旦任何一支清軍遇到任何一個日軍“軍”,都必然處于局部劣勢,于是每次都出現了以少打多就變成情況。例如:雙方遠征朝鮮的作戰中,清軍15000人與日軍第一軍3萬余人作戰。旅順之戰中,清軍守備遼東半島的10000多部隊要與日本第二軍20000余的作戰。威海保衛戰中,守衛威海的約8000清軍要與日本第二師團和半個第六師團的20000多作戰。這樣,中國陸戰失敗也就成為必然了。
綜上所述,中日甲午戰爭的結局其實早已確定,一個封建、落后、腐朽的、缺乏現代意識的清政府,盡管表面上似乎很強大,但實際上只是外強中干而已,它是無法與一個資本主義的,不斷進取、勇于變革的日本相對抗的。在任何時候,敢于創新,勇于變革,清正廉潔,上下一心、有著前瞻意識的政府,都是人民所歡迎的,于國于民都大有裨益的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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