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文學作品中“紅”詞群的意義比較

李曉梅

（荊楚理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荊門 448000）

世界上有億萬種不同種類的事物，它們各自有自己獨特的顏色。色彩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人們用色彩詞（color term）來說明五彩繽紛的顏色。色彩詞是公認的說明顏色的符號。世界顏色有三個特點：多樣性、對比性和聯想性。

語言學家Berlin和Kay（1969：2）在考察98種語言的基礎上，詳細地研究了其中20種，得出結論：英語有11個基本色彩詞，包括white ，black ，red，green，yellow，blue，brown，purple ，pink orange 和grey[1].Leech（1974）指出red 有三個下義詞：crimson （ deep red），scarlet （bright red），vermilion（bright reddish orange），這三個詞都是red，只是深淺不同[2]。《簡明類詞典》中分列出6個基本色彩詞：白 黑 紅 綠 黃 藍[3]。漢語用基本色彩可以組成大量的下義詞。紅的下義詞有：水紅、淡紅、淺紅、肉紅、桃紅、杏紅等。顏色詞構詞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 修飾詞+基本色彩詞，如深紅，米黃，天藍等。二是基本色彩詞+重疊的修飾詞，如紅彤彤，綠油油等。看來在中英兩種不同文化背景下都存在相對應的“紅”這個顏色概念。“紅”在漢語詞典中的理性意義為：像鮮血一樣的顏色，在漢語中，它還是成功 順利 喜慶的顏色。中國人還把結婚稱作“紅喜事”。源于古代對日神的崇拜，中國人以紅為貴，素有“穿紅辟邪”之說。根據《牛津高階英漢詞典》中的釋義Red： the colour of blood or fire（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2004：1445）[4]這個解釋與漢語基本是一致的。英語國家中，red 也往往與慶祝活動或喜慶的日子有關，因為這些日子在日歷上是用紅色印刷的，所以 red-letter的轉義就是“可紀念的 喜慶的，鋪起紅地毯來表示對客人的尊敬和歡迎似乎是一種傳統，因此roll out the red carpet（鋪起紅地毯）便是隆重的意思。紅構成詞和短語有如下：紅利 紅娘 紅人 紅線 紅心 紅運 紅角兒 開門紅 滿堂紅 等等，這些次大多都是褒義詞.red 在牛津詞典中的其他義項還有having very left-wing political opinions （激進的）或 a person with very left-wing political opinions（左翼人士、激進人士）。Red 一詞有關的短語如red in tooth and claw殘酷無情）be in the red （負債） a red rag to bull （斗牛的紅布，激起人怒火的事物）。

我們不難發現中英兩種顏色詞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有著其獨特的意義。那么在文學文本中，將這些顏色詞放置其中，所體現出的具體意義又是怎樣的呢？詩經《衛風 碩人》中“四牡有驕，朱幀鏕鏕”朱幀，用紅絲綢繞馬嚼為飾。鏕鏕，馬飾盛美貌。詩借中國人對于紅色表喜慶的審美觀表示對莊姜幸福美滿的祝福。在英語的詩歌里，當形容“紅色的美好的”人或物時，一般不選red 這個上義詞，卻選用他的下義rosy（玫瑰色的，紅潤的，美好的，光明的）如 華茲華斯的O de（1816）中有這樣的詩句：

And a throng of rosy boys

In loose fashion tell their joys

And grey –haired sires on staffs supported

Look round and by their sm illing seem to say

Thus strives a grateful Country to display

The mighty debt which nothing can repay

這里rosy 是“美好的 光明的”含義。再比如T.Carew的The True Beauty中又這樣的詩句：

He that loves a rosy check

Or a coral lip adm ires

Or from star-like eyes cloth seek

這里rosy check 是指“紅潤的臉頰”，而它幾乎成為英語中固定的搭配.

紅色在古代稱朱紅，即赤。它一直都是中國人心目中吉祥、美好、喜慶和富貴的象征。它在漢語文學文本中同樣具有高貴的文化內涵。《紅樓夢》[5]里有兩段文字：“只見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那鳳姐兒家常帶著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大紅鼠皮裙。（第六回）“尤氏上房早已襲地鋪滿紅氈……正面炕上鋪著新猩紅氈，設著大紅彩繡云龍捧壽的靠背引枕。”（第五十三回）第1句連用三次“大紅”，足以顯示鳳姐熱得炙手的高貴身份；第2句以“紅”、“猩紅”、“大紅”作為修飾語，顯示賈氏家族祭祀宗祠的闊綽排場與賈家門第的高貴。

英國著名小說家夏洛蒂.勃朗特的名著Jane Eyre第二章有這樣一段文字描寫男主人公的府第蓋茨黑德：“The red-room was a square chamber，very seldom slept in ，I might say never ，indeed，unless when a chance influx of visitors at Gateshead Hallrendered it necessary to turn to account all the accommodation it contained： yet it was one of the largest and stateliest chambers in the mansion.A bed supported on massive pillars of mahogany，hung with curtains of deep red damask，stood out like a tabernacle in the centre； the two large windows，with their blinds always drawn down，were half shrouded in festoons and falls of similar drapery； the carpet was red ：the table at the foot of the bed was covered with a crimson cloth； the walls were a soft fawn colour with a blush of pink in it； the wardrobe，the toilet-tablet.he chairs were of darkly polished old mahogany.Out of these deep surrounding shades rose high ，and glared white，the piled-up mattresses and pillows of the bed，spread with a snowy Marseilles counterpane.Scarcely

less prominent was an ample cushioned easy-chair near the head of the bed，also white，with a footstool before it； and looking，as I thought like a pale throne.”在這段描寫中，作者共用了六處顏色詞分別為：deep red ，red，crimson，pink，white，white .其中共有三處與紅有關，這樣的描寫同樣也展現了男主人公府第豪華、宏偉、富麗堂皇的氣派。在這一點上顏色詞與《紅樓夢》中的顏色此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同樣都體現了高貴、華麗和富有。

19世紀美國浪漫主義作家霍桑的長篇小說《紅字》中的紅字，在靜態孤立的情況下并無負載任何文化信息，然而在小說中它是指女主人公海絲特·白蘭胸前佩戴的繡得光彩奪目的 A字。海絲特·白蘭就是有形的紅字。她與丁梅斯代爾的愛情得不到承認，被迫終身佩戴紅字，為了所愛的人的名聲，為了真正的愛情，她獨自承擔了全部罪責與恥辱。她含辛茹苦、助人為樂，最終使她胸前的紅字不再是“通奸”（Aultery），而是一種“能力”（Able）甚至“值得尊敬”（Admirable）了。

在古代漢語中，“紅”總與春天、春色相聯系。在古典詩詞中，“紅”還可以特指稱“紅色的花，花瓣”。如李煜《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李清照《如夢令》（昨夜風疏雨驟）“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好事近》“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怨王孫》“江上風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晏殊《踏莎行》“小徑紅稀，芳郊綠遍”；歐陽修《采桑子》“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秦觀《千秋歲》“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木蘭花》“歲華一任委西風，獨有春紅留醉眼”，《臨江仙》“不忍殘紅猶在臂，翻疑夢里相逢”；蘇東坡《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這里的“紅”特指“花，花瓣”，但是沒有具體指出是那一種花，有時候可以根據上下文判斷花的種類。英語里的“red”在詩歌中有時也有此用法。如在 A.Marvell的詩歌 Thoughts InA Garden中有如下兩句：

No white nor red was ever seen

So amorous as this lovely green

這里的“red”或許就是指稱“紅色的花”。

通過顏色詞“red”與“紅”的英漢意義比較可以發現顏色詞不同的“情感價值”會對英漢翻譯產生影響。因此，政治色彩較濃的《紅燈記》不能直言譯為The Red Lantern，因為不了解中國國情的西方人會把它理解成物欲橫流的紅燈區（the red district）。而漢學家霍克斯（David Hawkes） 在翻譯《紅樓夢》時，將“怡紅院”譯為The House of Green Delight 因為漢語中的“紅色”含有生命旺盛的國俗意義，而英語中的red卻無此意，反而green一詞有相似的國俗意義，因而霍克斯變“紅”為“綠”；同樣，他將“怡紅公子”也譯成Green Boy。（潘紅，2005：379）又如，周汝昌認為：“譯《紅樓夢》是太困難了——這又從另一角度表明了中華文化的

極大特點特色。僅‘紅樓夢’這一題目的譯文，我就極不滿意。比如，‘紅樓’一詞乃唐詩人用的美好語義，專指富家婦女的金閨繡戶，而西方無此文化對應，譯出后只能成為紅顏色的多層建筑’!漢語的‘紅樓’極有內涵。韋莊詩云：‘長安春色本無主（音“舉”），古來盡數紅樓女’，給人以無限遐想。但是英語卻把‘紅樓’譯為‘兩層的紅色小樓’，將‘紅樓夢’譯為A Dream of Red Chamber，美感頓失，意境皆無!……依此類推，世界讀者要真正理解、領會‘紅樓文化（即中華文化）’，是困難太大了。” 所以，周汝昌認為把The Story of the Stone（直譯意思為“石頭的故事”）作為《紅樓夢》的英文譯名更好（周汝昌，2004：85）。

[[1]Berlin B and Kay，P，（1969）.Basic Colour Terms：Their University and Evolution，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na Press.

[2]Leech，G （1981）.Semantics.，The Study of Meaning.2 nd ed.Hamondsworth：Penguin Book Ltd

[3]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2004）

[4]潘紅.英漢國俗語例話[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5.

[5]周汝昌點評紅樓夢[M].北京：團結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