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凱文
利奧波德的大地倫理遠比他預想的更為復雜和微妙。然而,面對新的世紀新的環境問題,利奧波德的理論也告訴我們一項緊急的全球議程:要更加重視環境倫理以及人類有尊重自然的責任。這些對自然的職責包括在科學和哲學層面方面,對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進化的動力方面進行分析,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環境政策必須基于生態系統的合理應用和可持續發展的生物圈,人類和這個星球的命運是交織在一起的。
大概在20世紀中葉利奧波德感嘆到,“目前人類的道德倫理還沒有處理大地和動物以及生長的植物的...事實證明之所以道德倫理沒有涉及到這一方面是因為哲學和宗教還沒有關注。”
但是如今,哲學家們已經出版了無數本文集和無數的系統性環境倫理文集,并且這些課程在各個國家的數百所學校都有教授,在這個范疇有4個專業領域:環境倫理,環境價值,農業和環境倫理。國際環境倫理學會(ISEE)在20個國家400名成員。1998年8月的哲學世界大會,利用其他章節的40余篇文章,致力于討論環境哲學的4個部分。環境哲學家的道德和價值觀點編入了生物保護學的課本,也被編入了生物科學,林學,環境學,生物多樣性保護學的課本。ISEE網站參考書目包含近八千的文章和書籍,執筆者不僅是哲學家,倫理學家和神學家,也有政策制定者,律師,環境專家,林業,保護野生動物生物學家,生態學家,經濟學家,社會學家,歷史學家,開發人員,業務人員,公民——是所有的關注人類對自然環境的使用的人。
在宗教上,數十項的系統性工程和文集以及期刊相繼出現,幾乎每一個宗教小組都已經開始研究對信仰和環境的任務。利奧波德寫道,如果有人試圖預見本世紀中葉的哲學的未來,也許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環境理念的出現以及女權主義者推出的新穎的觀點,包括生態平等。接下來的兩個驚人的發展很可能是在動物福利與國際發展和可持續發展的,兩者都與環保理念相關聯。有人預見未來宗教的關注點同樣驚人,流行新正統派拒絕自然神學,很少使用自然的神學,他們是人類中心主義者。
直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利奧波德死后的一世,環境倫理依然是未知的理念。但是這個改變也是迅速的,古希臘或中國的哲學家和宗教學者研究了大自然幾千年;雖然有包含大自然方方面面的理論,但是從來沒有發展成為一個環境倫理。隨著啟蒙運動和科學革命,自然研究逐漸被視為一種沒有價值的領域,被機械的因果力量所支配。自然的價值僅僅在關系到人類利益的時候被關注,對人類來說,自然就是自然資源。整整四個世紀,西方哲學和神學都是以人類主義為中心,人們都在為道德計數。
利奧波德堅持認為倫理學更進一步,雖然審慎自然資源的利用是很重要的。這種新的倫理學擴大了傳統的對動物,植物,瀕危物種,生態系統,甚至地球作為一個整體的道德關懷。這個倫理學在幫助人類將利益點從人類本身轉移到整個世界的生命體上是獨一無二的。利奧波德給了我們一條著名的戒律:當它趨向于保留完整性,穩定性和生物群落的美感,那么它是對的,反之,則是錯誤的。土地倫理甚至已經走向世界了,所有這一切都會讓利奧波德又高興又驚訝。有點諷刺的是,人類,在工業和技術已經越來越成熟,已經離自然越來越遠,已經有很多自然的知識,能夠有能力開始管理自然,已經在開始重建他們生存環境的時候,只有在這個時候,自然界才開始成為他們關注的焦點。
利奧波德的理論告訴我們一項緊急的全球議程:要更加重視環境倫理以及人類有尊重自然的責任。這些對自然的職責包括在科學和哲學層面方面,對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進化的動力方面進行分析,任何一個負責任的環境政策必須基于生態系統的合理應用和可持續發展的生物圈,人類和這個星球的命運是交織在一起的。
環境倫理學是對自然界價值和人類及自然的義務的關注的理論結合實踐的研究。由于人類或多或少從自然受益或者受傷,這是對人類危在旦夕的處境的一種關注——收益,成本,和他們的公正的分配,風險,污染程度,權利和侵權行為,子孫后代的需求。
但環境倫理更進一步,自然倫理學解決了當人們要求對除人類以外的生物,如野生動物和樹等,給予適當的尊重時的問題,這可能被稱為生物中心倫理,因為他關注的是對世界上所有生物的尊重,而不是只是以人類為中心,環境道德標準被應用于環境,就像其他的道德標準運用在商業,醫藥,工程,法律和技術領域一樣,只不過后者還是以人類為中心的運用。環境倫理更加激進,更具包容性。鯨魚遭到屠宰,狼滅絕,原始森林被破壞,全球變暖,地球受到威脅,這些都是道德本質的問題,由于對自然資源的濫用和破壞,人類需要將自然包括在他們的道德范疇內,同時也要把自己歸于自然。腦海中盤踞著當時的人類中心主義的道德理念的人對這個更深層次的倫理學還是持懷疑態度的。在他們看來,他們對巖石,河流,野花和生態系統是沒有責任和義務的,他們只對人類有責任。人類為中心的學者們希望能延續這些理論,因為給他們帶來了好處。他們認為環境不應該是一個倫理的主要關注重心,環境只是一種手段,并不是目的本身,環境中的任何東西都不能以道德計數的。
可見,在過去的50年里,利奧波德的大地倫理經歷了多少的挑戰。我們應該愛“土地”,正如利奧波德而言:“土地是一個社區是生態學的基本概念,但是,土地是被人愛和尊重是道德的延伸”。人們仍然在計算,但是在人類和其他有機體嵌入的生態系統也應該算道德。對生態環境合適的道德關懷是人類所有發展和生存的基礎。那些生態系統已經經過了數千年的生態進化——至少直到現在人類已經可以介紹自己農業和文化的變化了;自然系統到現在對我們的最基本的支持都還未停止。我們和其他五千萬種的生物共同居住在地球上,我們和它們一樣共同依賴于這些生命的生物群落。
我們面臨的挑戰在對自然的倫理方面,部分是科學,部分是哲學。也許,生態系統在道德上不存在或者存在于過于寬松的方式被計算在內,他們不過是他們更真實會員的聚合,一個倫理學家是無法評判什么是不存在的。然后我們可以反思哲學上發現價值有可能會令我們產生道德尊重。生態系統可以看做是隨機的一個過程,一個生態系統沒有大腦,沒有基因組,無自我認同,無終極目的,沒有統一的計劃,面對傷害和死亡時,它不會保護自己。這樣種種,生態系統好像不值的我們的道德關懷的直接關注。
但是,這是對生態系統的一種誤解,生態系統創造了其所有組成的一種自發的秩序,保證了其豐富,美麗,完整性和動態穩定性。人類從有機體到生物群落的外推標準是有偏頗的,從人類到動物是如此,從動物到植物亦是如此。有機體只捍衛它們自己或者自己的種類,但是系統使各物種的的融合交織是更加偉大的,有機體只保證它們自己能夠繼續生存,但是生態系統卻能夠創造新的生命,有機體增加它們的種類,但生態系統在增加種類的同時,也增進了物種的融合,深入看,生態系統仍然是當今物種的來源和支持。
雖然利奧波德的理論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初成為了經典,但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有人進一步大力挑戰自己的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穩定性,挑戰土地倫理的基本原則和愿景。這些挑戰又一次的來自科學和哲學。生態系統遠比利奧波德想象中的更為復雜,微妙,和混亂,我們需要重新考慮其完整性和動態的歷史變化。
包括利奧波德在內的生物學家認為:生態系統在其有序的進程中包含著一些不穩定因素,這才有錯落有致的各個景觀,生態系統是有彈性的,但是這些擾動被足夠放大的話,所有有序進程都會淹沒在無序混亂之中。博金有“不和諧的和聲”,“無論我們在尋找永恒不變,我們都會發現變化。自然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其形式,結構或比例都不是不變的,但在每一個尺度的時間和空間自然都在變化,生態系統是非結構化的,暫時的,偶然的。”有些科學家似乎相當的反對利奧波德。索爾雖然熱衷于生物保護學,都說“所有的物種生活在一個整合社區的想法當然是一個神話...因為自然生活是不均衡的...在當地的生物組合的水平自然從來沒有自我平衡過。”“所謂的生物群落就是誤導”。
利奧波德的理論確實需要重新審視,甚至修改。但是深入了解,他的理論遠沒有這么簡單。幾十年來,生態系統不是靜態的,而是具有動態穩定性,復發性進程和模式,經過千年,才傳遞到物種的進化發展。這種動態并不排除穩定性而是包括變異和變化。均衡理論和非均衡理論代表在某處平衡和非平衡之間真正的生態系統的兩端。如果密度或社會結構作為一個整體進行研究,均衡可能會出現但從未達到。然而,在人口數量,物種多樣性,或群落組成方面,生態系統可以顯示更多可預測的模式,甚至可以接近穩定狀態。生態系統的動態特性,是混沌與秩序交織在一起的,也許沒有達到和保持平衡,但生態系統是由不斷發展的生物組成的平衡的系統。
像大部分先知那樣,利奧波德沒預見的問題遠比他自己預期的要多。他沒遇見過的許多問題在現在的環境倫理中是最重要的議題。利奧波德在威斯康星州的沙區縣研究他的倫理,雖然他很清楚,世界各地的人都需要一個大地倫理。他還寫了新墨西哥州愛荷華,感嘆在德國缺乏荒野,希望它可以被保存在喀爾巴阡山脈歐洲中部,或在西伯利亞。但利奧波德沒有面對像現在這樣新奇的全球性的問題,關于地球的未來,他寫的很少,他所涉及的最多是一塊土地們不是整個地球。在這個意義上,環境倫理變得更加千禧年,末世論。
利奧波德一無所知臭氧層空洞造成的全球變暖,他沒遇見過非洲或亞馬遜的可持續發展問題,他也沒有問環境正義的問題,在落后國家,那些窮人承擔著環境惡化的不成比例的負擔,或在發達國家,1/5的世界人口消耗4/5的資源,以及4/5的世界人口僅限于1/5的世界資源的發展中國家。生態女性主義并沒有在他的有生之年存在,所以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刺耳的宣稱,女性的統治是不可避免地與自然的統治聯系在一起的,這兩個問題必須一起解決。他不需要應對第三世界人口不斷上升,也不需要應對全球資本主義所造成的消費文化。
利奧波德沒有提到世界銀行,或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或者世界貿易組織(WTO)與他們的環保政策,他也沒有要求誰應該擁有熱帶雨林的資源,誰可以申請專利的使用,也不知道應否取締象牙的出售,以最好地保護大象。他不擔心土著人民權利,或轉基因生物被釋放到自然環境中。利奧波德的大地倫理似乎過于簡單,在這些緊迫和復雜的全球性問題面前顯得過于狹隘。
利奧波德寫道,在1992年,里約熱內盧召開的聯合國環境會議和發展會議聚集了比以往任何一項議題都多的世界領導者,來解決這兩個迫切的問題:可持續發展及可持續發展的生物圈。峰會的效果并沒有預期的大,但至少把環境道德提升到了議程,環境價值是所有議題都要考慮到的因素。雖然峰會未能采取行動,但是談判的結果表明了有多少環境價值正處在危急關頭。此次峰會的象征意義,在我們面對新的時代顯得更加重要。在過去的五百年里,問題一直在收集,在接下來的五百年里也將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