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政治哲學之思

馬文斌，李福巖

1.中國人民解放軍63996部隊，北京100094；

2.沈陽師范大學，遼寧 沈陽110034

在西方哲學發展的理論長河中，政治哲學的發展可謂歷久彌新。在我國古代，政治哲學的繁榮程度不亞于甚至超過了古代西方國家，但中國政治哲學在近現代的發展卻衰落了。伴隨著西方政治哲學在20世紀70年代的復興以及我國民主政治的發展，有關政治哲學的研究也在中國開始復興，成為理論研究的熱點。2006年，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論壇的主題就是政治哲學，這一主題的全國理論研討至今還在繼續。2008年，在韓國首爾大學舉行的第22 屆世界哲學大會的四個主題之一是“反思道德、社會與政治哲學”。可以說，政治哲學現在發展成為“第一哲學”。

那么，何謂政治哲學之思？政治哲學思考與研究的對象是什么呢？要從學理上說清楚這一問題并讓專業與非專業人士信服，可能是相當困難的。這正如一位日本哲學家所說：如果你想要難倒一位哲學家，那就問他什么是哲學？因為，沒有一個所有哲學家公認的哲學概念，同樣也沒有一個公認的政治哲學概念。僅就目前的理論界來說，政治哲學的學科歸屬問題仍存在著很大的分歧。盡管如此，本文還是試圖對政治哲學之思做出一些規定性，希求更適當地理解、研究政治哲學，同時更適當地理解現存社會政治。

一、政治哲學是對現存政治的理性之思

政治哲學通過反思、批判紛繁復雜的歷史與現存的社會政治，從而為現存與未來的社會政治求真，這是一種具有追求普遍性理想社會之形而上的追求，并以此洪爐熔煉、改造政治雜多的不懈探索。為政治尋求理性之政治哲學，是一種追求真理的理論探索，要對政治諸范疇進行理性分析與邏輯論證。因此，政治哲學不同于政治學，它具有較高的抽象性，屬于“形而上”范疇；而政治學卻可以容納較具體的概念，屬于“形而下”范疇。政治哲學對社會政治的抽象思辨與概念演繹的典范之作很多，如柏拉圖的《理想國》、黑格爾的《法哲學原理》、羅爾斯的《正義論》等，哲學的發展與政治的合理性相互彰顯。因此筆者認為，政治哲學對現存社會政治的理性之思就是一種“政治形而上”之思。

政治哲學的理性之思是一種有限的政治理性之思。其特點是，要求認識、立論都建立在可質疑、可探究的邏輯思維基礎上。這種理性探索，既有理性思辨的形式又有感性直觀的形式，正如康德所說：“不單純依據概念，同時也根據直觀”[1]（P26）；法國哲學家德勒茲也說過，對哲學理解，既要通過概念的理解，也要通過感知、情感以及體驗這些非概念的理解。就現實層面來說，對現實政治問題的思考很難嚴格區分出理性與非理性這一屬人的二重性。因此，政治哲學不排斥經驗，不是純粹的思辨，但其基本方法主要是邏輯的而非直覺經驗的。

政治哲學的理性之思是實踐理性與理論理性的高度綜合統一，是一種實踐哲學智慧。在亞里士多德的學科分類中，政治哲學與倫理學、政治學一樣都屬于實踐性學科。政治哲學注重政治的目標，它兼有目的論和實踐哲學綜合的品格，政治哲學是一定意義上的實踐哲學。所謂實踐哲學，即認為理論不可能超越現實的生活實踐，是承認理論有限性的哲學。如果一種哲學理論認為其可以找到一個超越生活世界的絕對視點，認為理論理性高于實踐理性，那么它就是一種理論哲學。政治哲學中的理性可以區分為理論理性與實踐理性。實踐的政治哲學所要追求的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是理論外部和理論內部理論與實踐統一的結合，這才是能夠滿足我們這個時代需要的政治哲學。而理論的政治哲學只追求理論內部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極有可能走向純粹思辨的形而上學之路，其旨在政治哲學理論內部達到主觀與客觀、理想與現實、理論與實踐的統一，無矛盾地運行，達到其自足性。

二、政治哲學是對現存政治的善治價值之思

政治哲學反思、批判紛繁蕪雜的歷史與現存的社會政治，從而為現存與未來的社會政治而求善治，追尋善治與人民幸福統一的理想國家。在此種意義上說，政治現象是人類社會活動的自律性機制——道德失范后的產物。雖說決定人們現實政治行為的因素常常是利益而非道德，但政治行為仍然有其道德、價值層面，首先表現在每種社會制度都有其賴以存在的倫理道德前提。這表明公共權力的合理性與人類倫理道德原則、價值觀念之間存在著某種內在的邏輯關系。

加拿大著名政治哲學家金里卡確信，道德與政治哲學之間有一種根本性的內在聯系。他認為，政治哲學是一種道德論證，其中心目標之一，就是要對那些相互競爭的正義理論進行評判。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道德哲學為政治哲學既提供了背景又確定了邊界……道德禁令就是國家強制力的最根本的合法性源泉”；二是“對公共責任的任何解釋都必須能夠契合更寬廣的道德框架：這種道德框架既要能夠容納又要能夠說明我們的私人責任。”[2]（P11）這亦是政治哲學特別關注、歷久彌新的合法性問題。在傳統西方政治文化中，政治合法性被稱之為正義，柏拉圖的《理想國》就是一部正義論，開卷就探討何為正義；在中國傳統政治文化中也有大量與政治合法性相關的論述，如《周易》《道德經》《論語》中關于天道、天理的論說。政治合法性側重的是對政治道德、價值的言說，也就說政治行為不能離開道德，政治發展的重要目標是善治。

歷史上的政治哲學，都可以說是一定意義上的道德哲學。美國政治哲學家施特勞斯認為，古典政治哲學使政治服從于德性，但現代政治哲學從馬基雅維利開始則將德性服從于政治。在康德看來，建立國家的意義，歸根結底應歸之于道德，其政治哲學試圖在道德與政治之間確立起某些恰當的聯系，并根據公共權利的先驗概念論證了政治與道德的一致性。因此，政治哲學主要的和基本的特征是價值性，政治哲學探討的核心問題、價值目標是正義。政治哲學的主要旨趣是一門關于這個世界應當如何規范的學科，其實質是政治價值問題；而現代政治學的主要研究對象是經驗事實，主要旨趣是“是”而不是“應該”的問題。因此，政治哲學的基本任務是理性分析政治行為背后的價值取向，有關這些的判斷和推理，構成了政治哲學的基本范疇體系。

三、政治哲學是對政治哲學思想之再思

政治哲學及其研究還要通過對前人、他人的政治哲學思想進行再思考，來理解和批判繼承前人、他人“思想中的時代”、政治智慧，為現存與未來的社會政治發展提供新的社會政治理念。如果說對歷史與現存的社會政治進行理性與價值之思是“直接面向事情本身”，那么就可以說對前人、他人的政治哲學思想進行再思考則是“面向思的事情”，是政治哲學基本的、前提性的存在方式。[3]現代英國哲學史家柯林武德說：“哲學是反思的。進行哲學思考的頭腦，絕不是簡單地思考一個對象而已；當它思考任何一個對象時，它同時總是思考著它自身對那個對象的思想。因此，哲學也可以叫做第二級的思想，即對于思想的思想。”[4]（P28）

通過考察政治哲學史，可以發現，他們在探索歷史與現存社會政治，構想現存與未來的社會政治理想與目標時，基本上是接著前人的思想話語繼續說（有的很直接，有的隱含著），或者是在與同時代的他人展開著對話（有的很直接，有的隱含著）。因此，現代德國哲學家曼海姆曾指出：“嚴格地說，說單個的人進行思維是不正確的。更確切地說，應認為他參與進一步思考其他人在他之前已經思考過的東西，這才是更為正確的。”[5]（P3）也就是說，不管哲學家的寶貴智慧是在“密封瓶”中，還是像“射出的箭”，不論其思想如何包藏，或許自己也未曾意識到這種包藏，也不論其思想是如何迅疾而方向不定，終將為有智慧的后人或他人在某一天以或然的方式所敞開、所思得。這正如伽達默爾所說：“哲學文本并不是真正的文本或作品，而是進行了諸多時代的一場談話的記錄。”[6]（P15）

政治哲學對社會政治的理性追尋，就是一種對政治形而上的求索與創新，也就是哲學的創新；政治哲學對社會政治的現實范導，就是一種哲學與政治的聯系樣態，也就是哲學在閃耀著時代精神的精華。歸根結底，政治哲學對社會政治的理性追尋與現實范導是為了人的自由。因為，哲學的奧秘是人，要從人的本性來理解哲學的本性。從理論形式上看，哲學、政治哲學的創新是新話語、新概念與新思維樣態的一體化創造過程。時代正在呼喚與生成著哲學的新話語、新概念與新思維樣態，政治哲學論域在現時代的充分展開正譜寫著哲學前行的新篇章。同時，毫無疑問的是，哲學的創新需要有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的哲學工作者辛勤的汗水與智慧的靈光，還需要有對求真、求善信念保持的勇敢精神。

[1] [德]康德.未來形而上學導論[M].龐景仁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78.

[2] [加]金里卡.當代政治哲學（上）[M].劉莘譯.上海：三聯書店，2003.

[3] 李福巖.社會政治的理性追尋與現實范導[J].長白學刊，2012（1）.

[4] [英]柯林武德.歷史的觀念[M].何兆武，張文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5] [德]曼海姆.意識形態與烏托邦[M].黎鳴，李書崇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6] [德]伽達默爾.詮釋學Ⅱ：真理與方法[M].洪漢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