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佟佟
看金像獎頒獎禮,影后當然又是章子怡。
章子怡拿獎我一點意見沒有,宮二確實演得好,但是當這位女演員跑上臺,又用那種欲言又止“眼眶里含著淚,但努力不讓它滴下來”的經典表情發表了一連串抒情的得獎感言后,說真的,我有點不適,立即找了一個理由去了趟洗手間。
當然,作為一個刻薄的娛樂觀眾,我知道我的觀感并不代表廣大人民的觀感,只能說我個人真受不了。金像獎上,是眼含淚水地表白“接下來的三年我經歷了很多人生體驗,我流過很多次眼淚,在片場以外,也在宮二的身體里……”,而金馬獎也是眼含淚水的“這是一個漫長、艱苦,但幸福的過程……在我最難的時候讓我相信自己”。如果有有心人把兩次發表感言的表白剪成一個片子,你會發現除了衣服發型不一樣,內在的情緒基本是一樣的,那是一個受盡委屈的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弱女子沉冤昭雪逆襲成功后的經典表情。據說好的演員可以把同一件事同一個情緒演出無數條來,但在真實生活里,這么一條一條地來,未免就有點“演”。
當然,“演”是演員的本分,有人愛演“天真可愛”,有人愛演“耍脫無賴”,但像章子怡這么愛演“苦大仇深”的還真是奇怪。不過,當我看到章父在賀女兒勇摘十后冠寫的詩后又豁然開朗,原來真是有家學傳統。章父的詩頗有點上世紀70年代黑板報 “中華兒女多奇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氣勢,摘錄如下:“中華兒女看當今,光影英雄天下聞。橫掃亞太十連后,莫言天道不酬勤。 ”這首詩讓我明白了章子怡“有多少苦可以重來”氣質的來源,李安拍《臥虎藏龍》時只抱楊紫瓊沒抱她都成心中多年的隱痛,“潑墨門”的苦估計能讓她說一輩子,這種苦大仇深的深情氣質普遍地存在于1949年以后的普通中國家庭中,來源于那種特定的社會環境下的特定的社會情緒,是成本最低的自我抒情的一種情緒,沒什么不好,只不過,在現在這個時代,有點過時兼老土。
汪涵說:“像我們這樣普通的人,你享受到了太多莫名其妙的好,就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去承受更多莫名其妙的壞。”換句話說,要得起潑天的富貴,就要受得了非人的苦,誰不是在跌跌撞撞中長大,遇山過山遇水過水,人生旅程無非如此。佛經上說人生本苦,而且不光你苦,眾生都苦,老覺得自己受盡委屈,無非覺得那些苦是自己不該受的,但問題是,誰又是該受的呢?
見過世面的人最大的特點是——無論過去吃過多少苦都絕口不提,“沒什么好提的,人生經歷嘛”。我采訪過一位富可敵國的女企業家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倒讓我憑空增添敬意。
(摘自《新聞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