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認定解除勞動合同行為的性質(zhì)

楊永琦

[案情簡介：]

某文化發(fā)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某公司）系經(jīng)營范圍為零售圖書、期刊、電子出版物的內(nèi)資公司。張某于2004年6月初進入某公司擔任圖書發(fā)行員崗位工作。雙方簽訂有勞動合同及銷售部圖書發(fā)行員崗位工作合同。

雙方最后一期勞動合同于2007年7月1日正式簽訂，勞動合同期限為三年；雙方在勞動合同及銷售部圖書發(fā)行員崗位工作合同中約定：張某的崗位工資為1000元/月，交通補助為80元/月，午餐補助為200元/月，工齡補助根據(jù)勞動者的工作年限，每增加一年每月補助50元，上限為每月補助200元。每月的崗位工資和各項補助于下月5日支付。同時對于張某的工作提成雙方約定，每月從張某的提成中扣除20%，每半年發(fā)放一次。另，雙方約定了勞動者保守商業(yè)秘密的義務：勞動者不得泄漏公司商業(yè)秘密（包括客戶信息、訂購信息等相關內(nèi)容），若違反保守商業(yè)秘密事項給公司造成經(jīng)濟損失的，依法承擔補償和法律責任。

在履行勞動合同期間，雙方發(fā)生爭議，某公司主張張某違反公司銷售部圖書發(fā)行員崗位合同中的工作時間在單位外接聽電話，無回款，飛單（把公司客戶介紹給其他相競爭的公司）的規(guī)定；主張張某違反某公司規(guī)章制度中的保密義務；某公司于2009年4月20日終止與張某的勞動合同，張某隨向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提出仲裁申請。要求某公司：支付2007年10月1日至2009年2月28日提成工資1540元，及100%的經(jīng)濟賠償金，共計3080元；支付克扣2009年3月整月提成工資1000元、2009年4月1日至2009年4月20日應得工資（1158.6元）及估算的提成（910.71元），及100%經(jīng)濟賠償金，共計6138.62元；支付2004年6月14日至2009年4月20日被申請人違法解除勞動關系的賠償金18000元，月平均工資按1800元計算。后某公司答辯稱：對于申請人第一項申訴請求，本公司同意支付540元，提成工資確實為1540元，但其中1000元是張某飛單后，其自愿扣除20%的提成作為的保證金，本公司沒有支付的義務，另，沒有法律依據(jù)規(guī)定本公司應支付100%的經(jīng)濟賠償金。對于申請人的第二項申請請求，本公司同意支付2009年3月提成工資537.38元，并同意支付2009年4月1日至20日的工資1158.6元、提成工資910.71元，但是本公司沒有法律義務支付100%的經(jīng)濟賠償金。對于申請人的第三項申訴請求，不同意支付，本公司不是違法解除勞動合同，系因申請人嚴重違反公司制度，才將其予以開除。

[審理結果：]

經(jīng)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審理認為，某公司作為用人單位和管理者，未就與張某解除勞動關系的原因提供有證明力的證據(jù)，故認定某公司違法解除與張某的勞動關系；另外對于某公司主張張某存在飛單的行為，并自愿扣除20%的提成工資作為保證金，亦無證據(jù)證明，故仲裁委不支持某公司的答辯；此外，張某主張基本工資和提成工資的100%的經(jīng)濟賠償金的請求沒有法律依據(jù)，仲裁委不予支持。

故仲裁裁決：某公司自本裁決書生效之日起五日內(nèi)支付張某自2007年10月1日至2009年4月20日的基本工資和提成工資共計4146.69元；支付違法解除勞動關系的賠償金18000元。駁回張某其他訴訟請求。

[案情評析：]

本案爭議的焦點主要體現(xiàn)在三點，分別為：（1）某公司辭退張某的行為是否屬于違法解除勞動合同？（2）某公司是否有扣除張某1000元保證金的事實依據(jù)？（3）張某要求某公司支付工資和提成之余，是否有要求某公司支付100%賠償金的事實依據(jù)和法律依據(jù)？

首先，我們來分析某公司解除與張某勞動關系行為的性質(zhì)。

某公司辭退張某的行為是否屬于違法解除勞動合同，在本案中至關重要，這決定了某公司是否需要向張某支付違法解除勞動關系的賠償金。勞動合同的解除是指勞動合同訂立后，尚未全部履行之前，由于某種原因?qū)е聞趧雍贤环交蚴请p方當事人提前消滅勞動關系的法律行為。對于勞動合同的解除情形，《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作出了具體的規(guī)定，明確了多種用人單位以及勞動者分別有權解除勞動合同的情形；其中之一為：勞動者嚴重違反用人單位的規(guī)章制度的，用人單位可以解除勞動合同；本案中，2009年4月20日某公司當著全公司員工的面口頭開除張某，對于解除原因，某公司主張因為張某違反公司制度，而張某不承認該理由，認為公司為違法解除勞動合同。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爭議調(diào)解仲裁法》第六條的規(guī)定，某公司作為用人單位和管理者，對自己提出的因為張某嚴重違反用人單位的規(guī)章制度而解除勞動合同的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jù)；然而，某公司未就與張某解除勞動關系的原因提供有證明力的證據(jù)，故應當承擔由此造成的不利后果，即認定某公司違法解除了與張某的勞動關系。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四十七條和第八十七條的規(guī)定，某公司應支付張某違法解除勞動關系的賠償金18000元。

其次，本案在審理中雙方對于某公司是否有權扣發(fā)張某提成工資中的1000元作為保證金產(chǎn)生爭議。

產(chǎn)生爭議的根源在于雙方對張某是否存在飛單行為，以及張某是否明確表示自愿扣除20%的提成作為保證金存在異議。本案中，張某主張某公司自2007年10月1日至2009年2月28日扣發(fā)其提成工資共計1540元，然而某公司主張這段期間內(nèi)扣發(fā)張某的提成工資確實共計1540元，但是其中的1000元不應該支付給張某，因為這1000元為張某飛單后，其自愿扣除20%的提成作為保證金。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爭議調(diào)解仲裁法》第六條的規(guī)定，誰主張誰舉證，某公司應該對這1000元作為保證金的事實負有舉證責任；在舉證過程中，某公司主張根據(jù)張某書寫的保證書，張某在2007年10月出現(xiàn)過飛單的情況；保證書的內(nèi)容為：因為客戶要訂購文學類圖書，非我單位經(jīng)營的，客戶要求幫忙，所以無意中把別家的電話告知，表示歉意。某公司表示該保證書為公司2008年4月發(fā)現(xiàn)張某有飛單行為并要求其書寫的；同時公司會計馬某提供證人證言證明張某確實表示自愿扣除20%的提成作為保證金，然后質(zhì)證過程中，馬某未出庭質(zhì)證，而且從保證書內(nèi)容上很難看出張某的行為為飛單，亦看不出張某有自愿扣除20%的提成工資作為保證金的行為。故某公司承擔舉證不利的責任，某公司應該支付張某扣發(fā)的提成工資1540元。

再次，勞動者張某要求某公司支付工資和提成之余，是否有要求某公司支付100%賠償金的事實依據(jù)和法律依據(jù)？

對于這個問題，在實踐中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五條的規(guī)定，未按照勞動合同的約定或者國家規(guī)定及時足額支付勞動者勞動報酬的，由勞動行政部門責令限期支付勞動報酬；逾期不支付的，責令用人單位按應付金額50%以上100%以下的標準向勞動者加付賠償金。支持此觀點的人認為，在用人單位逾期不支付勞動報酬的前提下，勞動者有權要求加付賠償金，且標準為按應付金額50%以上100%以下。

另一種觀點認為，按照《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jīng)濟補償辦法》第三條的規(guī)定，用人單位克扣或者無故拖欠勞動者工資的，除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全額支付勞動者工資報酬外，還需加發(fā)相當于工資報酬25%的經(jīng)濟補償金。支持此觀點的人認為，在用人單位逾期不支付勞動報酬的前提下，勞動者有權要求加付補償金，且比例僅僅為25%。

在實踐中，如果勞動者的申請中未主張這部分賠償金或是補償金，仲裁委或法院對此不予審查；如果勞動者的仲裁申請中主張這部分賠償金或是補償金，則仲裁員或是法官一般是支持第二種觀點，故張某要求某公司支付100%賠償金的主張沒有法律依據(jù)；另外，在本案中某公司舉證證明公司向勞動者發(fā)放基本工資和提成工資時通知張某按時來領取，但張某未及時領取，故張某要求某公司支付賠償金的主張亦沒有事實依據(jù)，仲裁委不予支持。

最后，筆者在此提醒用人單位一定要規(guī)范勞動合同管理，從根源上預防勞動爭議的發(fā)生。用人單位要認真學習勞動法律、法規(guī)、政策；形成勞動用工合同化、勞動關系法制化的新格局。亦提醒勞動者要加強法律意識和自我維權意識，當發(fā)生勞動爭議時應本著合理合法的原則主張自己的權益?？傊瑹o論用人單位還是勞動者，大家應本著守法的原則合理合法建立合同關系、履行合同關系中確定的義務，以建立和諧穩(wěn)定的勞動關系。

（作者單位：中國勞動保障科學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