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北京 100038)
2014年6月9日,國家主席習近平指出“作為多極化進程中的兩支重要力量,中印共同利益遠大于分歧,兩國是長久的戰略合作伙伴,而非競爭對手”,他希望中印兩國把發展理念對接起來,把兩國發展戰略對接起來,把兩國的發展優勢對接起來,把兩國經濟增長的引擎發動起來[1]。這反映出三方面含義:首先從人口和經濟總量角度看,中印地位舉足輕重,兩國人口合占人類40%,GDP合占全球22%(2013年中國約占全球GDP的15%,印度占7%);其次是從文明角度來看,兩國源遠流長集世界文明大成,也舉足輕重;再次是從地緣政治和世界秩序來看,兩國體量龐大又比鄰而居,如果地緣關系友好則為我國創造出良好的地緣優勢,若兩國共同崛起將在一定程度上引領21世紀經濟政治秩序發生深遠變遷。
中長期科技規劃是印度政府長期采用的政策工具。自1947年建國以來,印度共推出過四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每一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涵蓋的時間約為10—30年,起到了引領和規范印度“五年規劃”的綱領性政策的作用。
印度開國總理尼赫魯認為“科學和技術是帶來社會平等和經濟發展,把印度帶入世界主流發展軌道的工具”。在尼赫魯指示下,1958年印度發布了第一套中長期科技政策《科學政策決議》,其內容是初步建立起現代科學體系,其實質是科學政策。之后,印度相繼建立起原子能部、科技部和空間技術部,這三個領域由總理親自主抓。隨著尼赫魯指出工業化是改善人民生活質量的基礎,印度又建立了科學和工業研究委員會,致力于應用性科技發展。第一套中長期科技政策頒布后運行了25年,期間印度初步建立起了完整的科技部門,還推行了一系列科技計劃,完成了國防、核能、空間和海洋領域的科學布局。
印度第二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技術政策聲明》于1983年在英·甘地總理任上推出,強調利用現代技術加強國家競爭力,其實質是技術政策。后在拉·甘地總理領導下,著重推動了計算機、通信、生物、制藥等高技術產業的發展。尤其值得稱道的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印度抓住了信息高速公路、千年蟲換代等幾次機遇,大量承接國際IT服務業外包并以集群方式推動了IT業的飛速發展,一躍成為“世界后勤辦公室”。
印度第三套科技政策《科學技術政策》于2003年在瓦杰帕伊總理任內推出,強調研發投入,強調科技產出,提出建立科技、研發與經濟社會協同發展政策,其實質是研發政策。政府開始加大研發投入;強調科技成果轉化,強調創新創業是印度發展能量所在,支持5家印度企業躋身全球最有創新性企業50強;推動設立印度海外公民卡(即雙重國籍)以吸引頂級科技人才,總理親自把第一張印度海外公民卡頒給了印裔美籍女科學家Nivruti Rai。
在過去55年間,這三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指導著印度政府研發機構、大學和產業建立起了基本科技實力。
1.出臺過程
作為中長期綱領性文件,從過去幾年中“創新”在印度政府關鍵政策中的出現頻率、組織架構、立法支持及政策配套體系就能從一定程度上觀察出,印度政府醞釀和出臺“印度第四套科學技術和創新政策”顯然經歷了一個過程。2007年,“創新”一詞在印度政府關鍵政策體系中首次正式出現,當時的印度國家知識委員會出版了一份研究印度創新的報告,并提出印度要由“世界辦公室邁向創新型國家”的發展思路。隨著這一思路的逐漸確立,印度實施了一系列強化創新的重大舉措:出臺公布《國家創新法(草案)》(2008年),總理宣布2010—2020年為印度“創新十年”(2010年),推出“印度十年創新路線圖(2010—2020)”(2010年),總理牽頭成立了印度創新委員會(2010年),強化科技管理機構的管理協調職能(2011年)等(見圖1)。在此背景下,2013年1月,辛格總理在第100次印度科學大會上重申 “以科技主導的創新是發展的關鍵所在”,并親自頒布了“印度第四套科學技術和創新政策”,提出雄心勃勃的目標:2017年要躋身全球科技六強,2020年要躋身全球科技五強。雖然其設立的“六強”和“五強”指標并非指全向度科技實力,但毋庸置疑,印度政府顯現出了對科技創新的高度重視,印度已成為一支重構新興經濟體科技創新版圖的代表性力量。

圖1 2007年以來印度政府強化創新的重大舉措來源:作者調研和總結
2.主要內容
印度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的開篇即提出了“依靠科技創新實現國家發展雄心”的使命,指出創新是未來社會財富和經濟財富的主要來源,認為科技創新不再單純是科學技術的附屬物而應全方位地垂直整合到社會經濟進程當中,強調科技創新政策與經濟政策的全面融合,為印度開辟一條高科技主導的科研創新體系。圍繞“依靠科技創新實現國家發展雄心”的使命,其主要內容有八方面:
(1)大力加強對研發和創新創業的支持。指出創新創業已經成為印度發展的關鍵詞。出臺科學家創新收入提成法案,規定在抵扣專利保護與應用的相關費用后,科學家可以從其創造的知識產權收入中得到至少30%的份額,以促進公共研究機構知識產權產業化。
(2)建立適合新型科技創新企業的孵化機制與商業模式。如推動建立“小創意-小利潤”機制,與“風險創意基金”機制。特別注重探索可以大規模推廣的科技創新商業模式。
(3)培養創新人才。要將印度人口紅利迅速轉化發展紅利。將印度大學入學率從13%提升為30%。為國家通過教育、培訓和指導培養年輕人成為創新人才。強調支持剛入行的創新人員和企業家們,為他們提供教育、培訓和指導。長久規劃的頂級研究機構和頂級高校的擴張終于開始進行,這一舉動的目的是把大學里的教育和研究結合起來。
(4)推動傳統知識與現代科技的結合和跨學科研究。力圖從傳承千年的印度傳統知識中挖掘智慧,尋找傳統知識與現代科技創新的交融,應對當前面臨挑戰。
(5)科技創新服務于社會。科技創新系統要努力解決國家面對的緊迫挑戰,包括推動印度早日實現能源獨立、食品與糧食安全、建立印度全民醫療、管理自然環境資源等關鍵性問題。
(6)科技創新政策與包容性經濟政策緊密融合。一方面要持之以恒推動高新技術產品出口,另一方面強調科技必須產出,為金字塔底層的人民提供能得到、用得上、買得起的產品和服務。
(7)解決好數據共享與知識產權問題。
(8)以國際合作推動科技創新。大力開展科學外交、技術協同和技術獲取。
梳理印度過去的四套中長期科技規劃,顯示出印度政府的科技重大部署既具有戰略持續性,又呈現明顯的階段性特征(見表1)。在第一個中長期科技政策頒布之后,印度在核能、空間和海洋勘探技術方面完成了國防布局。20世紀80年代,隨著發達國家的經濟活動越來越轉向高附加值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的生產,印度第二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把初步建立本國高技術及產業作為基本任務,在軟件外包、信息通信和國防科技方面打造了基本實力,印度在這段時間內成為了新興經濟體中為數不多的高技術產品出口國。面對21世紀知識經濟的興起,第三個中長期科技政策的頒布有效地促進了新技術在傳統產業領域的推廣應用,在ICT及服務外包、空間、生物制藥、新材料等高科技領域居于世界前列。正如印度籍華人譚中教授所指出的那樣,21世紀印度經濟產值的一半出自高科技軟件服務業,它等于印度工農業產值(各占全國經濟實力的1/4)的總和。印度跨越了工業化階段,打造了較為發達的IT服務業,這是現代經濟教科書上所找不到的發展模式。后金融危機時代,隨著全球競爭的加劇以及技術、市場與創新管理的復雜變化,已有30多個國家已經建立了正式的國家創新戰略,至少30多個已經建立了國家創新機構。印度作為新興經濟體尤其希望依靠科技創新來實現“跨越發展”。

表1 印度建國以來頒布的四套中長期科技政策演變的階段性特征
來源:作者調研總結。
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的定位和使命是“依靠科技創新實現國家發展雄心”。一開篇即提出,科學、技術和創新之間既有聯系也有區別,但三者之間是緊密互通的。科學是全球的,其發展由科學家取得學術成就的欲望所驅動,科學政策目標是取得全球競爭優勢;技術具有關聯性和協同性,由市場機制驅動,技術政策目標是由市場機制驅動全球競爭優勢的技術;創新則由競爭機制驅動(見圖2)。

圖2 創新推動國家的發展與繁榮來源:T Ramasami.Depart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Government of India,New Delhi.
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的設計與調整以非常明晰的價值導向為基調,這體現在其強調的“以人為本”科技政策范式之中。印度創新政策的設計首先抓住了本國科技創新面臨的核心問題,即提出所謂“印度創新模式”最重要的特點就是卓越性創新與包容性創新并存[2];隨即圍繞著這一核心問題入手來設計其政策體系。
1.開創印度創新模式:既追求卓越性,更追求包容性
2007年左右,印度政府把“包容性創新”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包容性創新所回答的是經濟、物質、制度有限前提下的創新,其衡量標準是低投入、高績效以及可以在大規模推廣使用。基于80%的印度人口生活費低于2美元/日、50%以上勞動力沉淀在農村的基本國情,印度政府提出低收入群體不僅應是科技創新的受益者,也應是科技創新的重要參與者;評價科技系統的創新能力時,要把科技創新政策與價值創造相融合,將科技創新價值合理體現在將科技本身、經濟發展和人的福利三個維度(見圖3)。在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指導下,印度的五年規劃既要設定卓越性目標(如2020年印度要躋身全球科技五強),更重要的是設立一系列包容性目標(如強調科技創新成果要為金字塔底層人群“夠得著、買得起、用得上”)。

圖3 平衡科技創新的競爭性和包容性來源:T Ramasami;Depart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Government of India,New Delhi
在社會各界都歡迎包容性創新的背景之下,2010年以來,印度政府聯合大學、企業出臺了一系列重要舉措進一步推動包容性創新。一是設立印度包容性創新基金。該基金總額為約57億人民幣,專門用于激勵風險投資不愿意介入的創新鏈條早期的種子資金階段,主要支持健康、教育、農業、紡織和手工業等社會民生領域的創新。設立印度創新型初創企業投資基金,每年投入約11.3億人民幣,通過公私伙伴關系的組織模式進行管理。二是設立印度創新計劃。該計劃由印度工業聯合會與安捷倫公司聯合設立,目標是支持草根創新者的創意和發明,印度管理學院對該計劃提供孵化支持,印度工業聯合會負責該計劃的推廣。三是設立促進地方創新基金,旨在為各地特色發展問題尋找科技解決方案。四是設立促進社會創新基金,支持可能無商業利潤但有高社會回報的創意和科技冒險。五是探索預算外補助金和創新稅收激勵的新方式,專門為政府所屬研發機構、學術機構和大學中的新思想、新設計以及甘冒失敗風險的意愿提供支持。六是構建“蜜蜂網絡”。該網絡主要是通過教育、農業、鄉村發展、小型企業、研究所等相關機構的幫助,與各類政府性和民間性機構協作,共同發起全國性創新成果特別是金字塔底層群體創新成果的搜集、展示和推廣活動。七是強調增強小企業的科研實力。尤其是位于小城鎮以及農村地區的企業的科研實力,推進包容性創新和節儉創新。
2.成立國家創新委員會,專職推動印度成為創新型國家。
為進一步加強創新的統籌協調,2010年,在辛格總理的親自提議和推動之下,印度國家創新委員會成立,由總理的前科學顧問薩姆·皮特羅達任主席。印度國家創新委是一個理事會性質的半實體機構,其成員來自于產學研政各界,專職負責制定創新戰略,加強科技創新管理的統籌協調,促進政府與產業界、大學、研究機構的緊密合作。
印度國家創新委員會(以下簡稱“創新委”)成立后重點開展了如下工作:(1)建立印度包容性創新基金會。把創新想法化為創新產品和服務的關鍵就是資金支持。市場回報少但社會收益高企業不受風險投資青睞。包容性創新基金會就是為了克服資金鏈空白而設立的。基金總額為500億盧比(合57億人民幣),主要面向教育、衛生和農業等公益領域的中小微企業。印度政府出1/5資金,其余由銀行、保險機構、金融機構、國際發展機構和私人投入。(2)建立邦和行業的全面組織體系。在每個邦和行業部門都建立地方創新委員會,積極鼓勵有條件的城市也建立市創新委員會,創新委與印度議會合作,以每個議員為單位,設立“一議員一創意”競爭,調動議員在其選區征集來自草根創新的創意并給予獎勵。(3)促進跨部門合作機制。在邦層面,旨在發掘本地智慧、促進本地創新、開發新的發展機會;在行業和部門層面,既推動農業、環保、教育、醫療、IT等領域的創新,同時強調跨行業、跨部門的合作。(4)設立產業創新集群中心、大學創新集群中心。創新委與印度中小微企業部、地方政府以及技術產業研究部門聯合創建醫學、糧食加工、竹業、汽車零件、銅器、家具、生命科學等七個傳統產業,設立產業創新集群模式,專門推動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扶助中小微企業獲得創新資源。推行2年來,計有85000家中小微企業參與,7個產業集群已經孕育出了8—10個新產品,10—12個新過程,2—3個中心,證明創新集群中心模式確實行之有效,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出版的《2013年全球創新指數》對此加以了肯定(見圖5)。在德里大學、瓦多達拉薩亞基勞王公大學建立了兩個大學集群創新中心,旨在強化了大學和產業屆的聯系(見表2、3)。(5)加強創新的宣傳普及。成立三年來,創新委員會每年11月底出版題為《向人民報告》的工作報告,利用各種方式向上至議員下至普通百姓宣傳創新。如2012年11月開展了“印度大挑戰”計劃,專門為金字塔底端的人群創新。通過信息技術手段和社交媒體宣揚創新。比如設立印度創新門戶網站,舉行虛擬視頻會議。

圖4 印度政府科技創新機構注:文中圈內是新建的國家創新委員會及其下屬機構。來源:作者調研總結
3.平衡科技創新的培育機制:“根系要素”和“葉系要素”
印度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強調平衡創新的“根系要素”和“葉系要素”。“葉系要素”是指對短期有形要素的直接投資(對科學的直接投資),“根系要素”是指對中長期無形要素的培養(為了科學的投資)。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特別強調創新環境的重要性,強調科技創新精神植入社會各個部門,營造出創新環境與氛圍,將這方面的部署置于其正文的首要位置。
圍繞建立長遠可持續的培育人才管道,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是加強本國頂尖教育機構建設。目前處在大學年齡段(17—21歲)的人口約為9000萬,而大學入學率僅為13%。隨著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的發布,政府計劃建立14所創新大學,旨在強化大學自主權,吸引身居國外的印度籍科學人才回國,進一步提升教育的質量和國際化水平。二是注重四類人才的培育和引進。2017年前將全國研發人員全時當量(FTE)提升66%。主要從培育和引進四類人才著手:青年人才、女性人才、理工科人才以及海外印度裔人才。推出INSPIRE計劃專門注培養青年人才,在2017年之前投入5億美元,對高中優秀生給予補助,接受資助學生規模為100萬人。對于海外印度裔人才繼續實行雙重國籍制度(印度海外公民卡)。注意培養在科技創新部門中的女性人才,推出幫助育后婦女重返就業崗位的綠色通道。三是把科技創新融入國民教育體系。在社區設立專門的創新工作坊和創新課程,教育和激勵學生參與創新;創新委要在每一個教育和培訓地區中心(DIETs)都建立創新中心。這類創新中心把最好的數學、科學和社會科學老師都集合起來,引導地區的創新教育。教師將學習創新教育模式、人才發現、創新型課程表設置等。DIET需為教師培訓提供兼職教員,如有創意的藝術家、退休杰出教師等。四是設立印度“國家創新獎學金”和“工薪階層創新大賽”。印度“國家創新獎學金”是創新委與印度人力資源部合作,對印度“國家人才搜尋計劃”(NTSE)的補充,每年資助1000名12—17歲印度少年,至少有50%以上的獲獎者必須來自印度農村地區,對女性有一定傾斜。這個獎學金除了激勵創新人才,還志在提升家長、教師和整個教學體系對創新的認知。得獎學生被視為創業人才,會得到手把手的創新培訓,鼓勵把他們的創新推向創業進程,并且幫助他們聯系(科技界和非科技界的)導師。印度“工薪階層創新大賽”是為了降低體力勞動者勞累的創新解決方案大賽,最近的一屆進入決賽的6項創新為:人力黃包車的創新設計,人力摩托,街道小販的展示臺,低價的殘疾人自行車,減輕建筑工人和環衛工人勞動強度的設施。最終有2名獲獎者,印度創業發展所(EDI)幫助他們把創意產業化。五是建立創新空間和創新網站。印度創新委提議在國內各種科學中心(國家科技館、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等)建立創新空間。創新委還與國家知識網絡(連接全國教育與研究機構的適時網絡平臺)合作成立創新中心虛擬門戶。六是設立科技人員學術休假制度。把原來專屬于美國大學教授每七年一次的學術帶薪休假推廣到科技領域,鼓勵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在此期間開展商業冒險實踐或者專心提煉創意。七是探索推動人才流動機制。探索設立大學間和研究所間的人才中心。八是推動跨學科創新以應對全球性問題。為利用信息技術整合大學資源,印度政府設立全球第一家“元大學”(meta university),這所元大學目前設在新德里,由尼赫魯大學、國立伊斯蘭大學、德里大學和德里印度理工學院四所大學參與,“元大學”的三大重點方向都是全球性問題,包括:氣候變化、公共衛生和教育。

圖5 印度創新委首批選取的7個示范產業創新集群中心
表2印度第一批產業創新集群(CIC)兩年來取得的成效

集群項目數量創新活動的范例預期收益創新類型汽車零件3創業設施手把手培育創業人才服務創新阿育吠陀醫學2糖尿病藥物的標準化藥品標準化,易于被國外市場接受,增大出口過程創新竹業3竹制手杖制造機器工匠增收過程創新銅器3焦炭熔爐設計更為高效工匠增收過程創新食品加工6蔬果冷藏保存模式農民增收過程創新家具制造3家具設計孵化器產品提高效率服務創新

表3 第一批大學創新集群中心
4.平衡科技創新的政府推動機制
一是注重探索可以大規模推廣的科技創新商業模式。二是注重推動科技創新與社會和諧之間的關系。有鑒于印度社會一直存在的種種不平等,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成立“科技創新與社會融合基金”。三是注重農村科技發展。為了強化草根層的創新和發展,印度政府設立了鄉村寬帶計劃,預計耗資2000億盧比(230億人民幣)。 四是強調完善科技成果轉化體系,推動戰略領域和非戰略領域的創新成果利用。五是注重建立新型科技創新孵化機制。
5.平衡科技創新的國內國際雙輪驅動
一是強調推動科學外交、技術協同和技術獲取。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在科技創新領域通過國際合作鍛造國際競爭力,與國外在政策制定和實施過程中發展戰略聯盟和合作關系。為交流國際創新合作經驗,創新委每年都召開全球創新圓桌會議,迄今舉辦三屆。二是推動數據開源共享。印度政府與美國政府合作,創立了印度開放政府平臺(data.gov.in)以提高透明度,并且通過提供更多公眾可用的政府數據、文件、工具和進程以提高公民的參與度。三是強化科普工作。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的傳播體系是個多層次的過程,需要公共部門和私人部門多方面的參與。這就需要加強科技部門與社會經濟部門之間的聯系。NGO在科技創新成果的擴散中占據核心地位,尤其是向草根擴散的農村技術。
中印都是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大國,鄧小平在上世紀80年代就高瞻遠矚地指出,“只有當中國和印度等國家都發展起來,亞太世紀才會真正到來”[3]。雖然兩國歷史底蘊和現實國情有諸多不同之處,但從提高整個國家創新體系的創新效率及效益角度來看,理解和研究印度政府的中長期科技政策對我國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仍具有重要的啟示和借鑒意義。筆者認為這種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四方面:一是注重營造創新環境與氛圍,注重現代科技與本國傳統知識文化的集合;二是結合本國國情制定創新政策,在政府對創新加大投入的基礎上進一步聚焦方向,提高了政府科技資源的投入效率和配置效率;三是注重高技術的產業化政策,強化了本國高技術產業發展的獨特競爭優勢;四是完善了科技創新人才培養和教育體系,注重中長期無形要素的培養。
發展科學精神是印度憲法規定的公民基本義務。印度《憲法》在其第四篇規定了公民具有十項基本義務,其中第八項是“發展科學精神、人道主義和探索改革精神”。雖然基本原則并沒有對如何科學精神做出具體規定,但所有的科技政策都不能違背而必須在制定過程中體現這些基本原則。印度素以其悠久文明和歷史傳統而自豪,四套中長期科技政策都特別地注重傳統知識與現代科技創新的交融,尤其是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特別強調科技創新精神植入社會各個部門,植入下一代,并力圖從印度傳承千年的傳統知識中挖掘智慧、推動跨學科研究,應對當前面臨的全球性挑戰。可以說,每一套中長期科技政策中都涌動著對傳統的倍加尊重、對文明的積極傳承、對自我價值的充分肯定,而且是放在開篇的醒目位置。它們強調傳統的力量,認為“印度的科學突破或許就出自傳統知識與現代科學的互相作用,例如印度草醫學和現代制藥學之間,或出自利用科學解決印度貧困農村發展問題的嘗試”;并鮮明地提出了科學發展的目標“印度的潛力不應當用它變得多么像歐美來判斷,而應以其創造文化與各種知識獨特結合的能力來衡量”。
如在第三套中長期科技政策的支持下,印度國家創新基金會成立于2000年并蓬勃發展。國家創新基金會的使命是尋找、記錄和保護當今知識產權體系不支持的草根創新和傳統知識,并對這些非商業專利加以增值利用,如其建立了全印開源技術/公共領域技術的大型數據庫,目前數據庫已經涵蓋了印度約600個地區的16萬件創新和傳統知識實踐(不是所有的都獨特)。創新基金會還與印度科學和工業研究委員會和印度醫學研究理事會等機構合作,專門資助產業類和醫療類草根創新和傳統知識,尤其是口耳代代相傳的、沒有文本記錄的知識,或是不被現代醫學機構所承認的知識。其還為群體創新開發了一種以社區為基礎的專利(指群體或者社區獲得的專利),并且發展了成果產業化返利潤回社區的機制,上百項技術已經在農戶社會網絡中得到利用。總之,在將科學精神植入印度社會的進程中,印度政府已在實踐中充分證明了草根創新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適用性,草根創新帶來的解決方案能夠惠及任何人,并基于此提出了從草根到全球(Grassroot to Global)創新模式;有力地駁斥了認為窮人作為消費者,只能消費廉價物品,就錯失了知識的豐富性。這也是其第四套科技創新政策提出包容性創新和競爭性創新平衡的實踐基礎和認知過程。
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同樣擁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傳承,同樣面臨如何將傳統知識文化與現代科技相結合,使得傳統能夠綻放出新的智慧、新的成就。相比較印度而言,我國并沒有專門推出科技政策來鼓勵并推動傳統與科技的結合,也沒有特別引導廣大人民和科技工作者在這一方向投入更多精力和熱情。作為一個文明古國,我國在傳統知識和特色產業方面如中醫藥方面具有非常大的基數優勢,有很多傳統瑰寶期待用科技創新來重新演繹。目前,我國企業在如漢方醫藥、建筑、生態、養生等方面的實踐和探索,都成功體現了科技創新與傳統的結合。但由于我國歷史悠久,地域遼闊,某些地區基礎設施薄弱、教育程度低以及制度不完善等因素,在結合傳統采用新科技進行再次創新、再次研發方面臨許多障礙。建議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我國應進一步加強政策引導,成立專門機構對傳統特色產業和民間知識加以挖掘、梳理,完善傳統知識文化的保護和管理,鼓勵探索傳統與科技之間的結合橋梁,鼓勵基于傳統的現代科技創新與研發,吸引投資,走出傳統與科技相結合的特色創新之路。
經典觀點認為創新是昂貴的,需要大量高素質的人才、資金和資源,并用研發投入經費、科研人員數量等指標、發明專利數量來評價系統的創新能力;創新被廣為看作只有利于精英,而不是整個國家。隨著實踐的發展,人們逐漸認識到創新越來越溢出了研發的范疇,還意味著老技術的新運用、商業模式創新、服務創新、技術過程和結構的改善、組織創新力等。比較四套科技創新政策,印度政府顯然在不斷深化著對創新的理解,并結合國情,把創新分為市場型創新和公共社會型創新,并強調統籌兩大類創新投入和回報機制。市場型創新遵循市場競爭機制,聚焦于迅速獲利的過程,這一領域并非印度政府投入的重點,而其重點在于撬動企業自發投資,到2017年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比達到1:1。印度政府投入的重點是聚焦于獲取集體行動優勢和社會融合領域的公共社會型創新,這種創新聚焦于目的,遵循服務社會機制,創新的驅動力主要是滿足印度6億貧困人群的基本需求,用傳統創新指標衡量會經常處于“隱藏”狀態;這種創新的載體是以技術集成為基礎的解決方案,又稱“逆向創新”、“草根創新”,應成為印度創新區別于發達國家創新的獨特性和成效之所在。
2008年金融危機挑戰了一些舊有的經濟發展范式和格局,并正在日益挑戰著西方科技創新的主導范式和競爭優勢。隨著以中國、印度和巴西為代表的新興大國的經濟持續增長和向價值鏈高端不斷攀升,這些曾以制造業為主的新興經濟體如今正在向技術開發、產品開發、設計與應用研究領域發展。相比較于印度,我國也應根據本土創新要素及結構的變化來判斷科技體制、決策機制與政策發展的基本走向,分析改革調整的必要性、可行性,凝練關鍵政策問題,進而提出既頂天又接地氣的建議。
高技術實力是一個國家科技創新能力的集中體現,也是國際經濟、科技和軍事競爭的制高點。印度高技術產業政策特別注重利用自己的獨特競爭優勢。如高科技軟件服務業增值是在信息技術高速道上進行,不僅能利用其英語語言的大批勞動力還能規避其基礎設施不足的劣勢。2005年印度已躍為世界最大信息技術服務出口國。在第四套中長期科技創新政策指導下,印度十分重視利用新的產業發展工具(如設立產業創新集群中心,引入公私合作機制)來推動阿育吠陀醫學、銅器、竹業等傳統產業轉型升級。2014年6月,隨著務實、親商的新總理莫迪上臺,預料印度會推動一系列以新興移動互聯服務業為平臺的高技術產業發展。2013年1月17日,時任古邦部長的莫迪接受媒體采訪時曾拋出了一則“莫迪公式”:信息技術+印度人才=印度未來”(IT+IT=IT,即Information Technology+Indian Talent=India Tomorrow),指出ICT業“對印度有戰略重要性”,是印度創新的引擎。莫迪特別點明了印度必須成為下一代信息技術——云技術和大數據——的世界級創新中心,因為世界上已經興起了云基礎設施外包的熱潮,印度企業作世界軟件外包基地已經做得很好,接下來必須把世界云基礎設施外包這塊大蛋糕拿下,印度政府要通過政府采購公共云等方式來推動。這是印度尋找獨特競爭優勢推動高技術產業發展的又一例證。
同樣作為新興大國,中國在高技術方面投入巨大,也面臨以高技術進步帶動產業升級的要求。而我國科技與經濟“兩張皮”的長期存在,表明了我國技術政策與產業政策在某種程度上存在著脫節。據《2011—2012年全球競爭力報告》顯示,中國的創新指數在金磚五國中排名第一,但是中國的創新主要集中在科技前沿領域,而沒有把市場作為戰略資源進行統籌考慮。當我國已成為世界科技大國之后,我們應該在國家的層面上進行戰略統籌考慮和操作,利用來自于市場的需求和企業的創新動力,提升國家創新能力。但現在的市場競爭環境仍然存在許多不夠完善的地方,比如長期以來我們把企業分為國企和民企,內資企業和外資企業、軍口企業和民口企業,大企業和小企業等。這種劃分的背后注定有尋租空間,也注定存在市場競爭的不充分。今天仍然有很多的科技人員樂于經院之中,不愿意走向市場,用自己掌握的知識參與市場活動。科技成果產業化的難題,一方面是政府對資源的控制程度過高,壓縮了市場的空間并進而遏制了創新的產生,另一方面政府又缺乏對市場進行合理的引導。建議嘗試將市場力量引入,轉向以市場為依托進行創新發展的可持續增長模式,探索建立完全公開的公共資源交易平臺,或者將科技計劃經費的一部分通過投資基金的形式交給了市場,以將市場力量引入。
印度政府在推進創新教育培養創新型人才、精心制定政策吸引海外高層次人才和高技能僑民報效祖國方面有很多經驗值得我們借鑒。與其他金磚國家相比,印度的高等教育比較發達,科技人才質量較高。根據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2—2013年全球競爭力報告,在教育體系質量方面,印度排名第34位,而中國、巴西和俄羅斯的排名分別為第57位、第116位和第86位。特別是在數學和科學教育方面,印度排名第30位,超過了中國(33位)和俄羅斯(52位)。
當前,我國國民教育體系中對創新教育的設計和考慮明顯不足,創新型科技人才的質量和規模遠不能滿足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需求。建議借鑒印度的經驗進一步加強我國科技創新教育體系設計和人才培養。一是增強對創新的認識。如印度國家創新基金會指出,創新教育關注關于學習知識、發展技能,還涉及同理心、想象力、包容心、與人共事能力(collegiality)和玩耍趣味性(playfulness),在這種理念指導下組織了年度點燃創新(IGNITE)競賽,開發少年兒童的創新潛力,鼓勵“荒謬的想法”,因為今日的荒謬想法也許明天就變作明日技術。二是抓好科技創新的基礎教育,在中小學設置創新課堂,結合科普工作加強科技創新知識的教育宣傳;修改教育課程以激勵創造性思維和創新(而不是機械式學習);因為大量創新是通過各種創意的雜交發生的,所以我們需要促進跨學科中心的建立,并讓學生自由選擇各種不同的課程組合(而不是現在的統一規定的課程)。三是強化大學教育的創新導向,鼓勵各類研發組織發揮教育和人才培養功能,加強培養適應新科技變革和產業革命的知識型技能型人才。四是鼓勵高校和科研機構建立和完善科技人員學術休假制度,鼓勵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在此期間進行成果完善和創意提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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