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姍姍
她叫孟桂英,是重慶的一名退休教師,本來應該兒孫滿堂,過著平靜而溫馨的生活,但17年前的一場血案徹底撕碎了她的生活。1996年,24歲的兒子蔡誠因一時沖動犯下命案并連夜出逃,雖然警方全力追捕,他卻仿佛人間蒸發了。
承受著思念的折磨和對受害者家屬的歉疚,多少個夜晚孟桂英從夢中驚醒,夢見警察抓住或者擊斃了兒子。警察曾經告訴她,如果她能協助破案,兒子還算自首,于是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比警察先找到兒子。
為了尋找兒子,她不顧丈夫的反對辦理了病退,背著行李毅然南下。異鄉的春節冷冷清清,為了省錢,累了她就在天橋下休息,餓了就啃卷餅。她在東莞等制造業集中的地方走走停停,期望能遇到兒子。想兒子的時候,她就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記下對兒子說的話。
漫漫尋兒路,她絞盡腦汁。兒子負案在身,一定不敢進正規公司,于是她跑遍了各大建筑工地,暗中打聽兒子的下落。她還找了一份發放傳單的工作,將兒子的信息和自己的電話,偷偷夾在派送出去的傳單里。
好幾次,尋兒心切讓她深陷險境。她曾經接到一個自稱叫鄒明的老鄉的電話,說見過一個重慶口音的男子,很像蔡誠。她好不容易見到了這個老鄉,喝了一口老鄉遞過來的礦泉水就昏昏沉沉,等她清醒過來時,錢包早已不翼而飛。
歷經磨難后,丈夫和家人幾次勸她放棄,可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兒子她就心如刀絞。在兒子尚有一線生機的時候,她不能放棄,17年間她走遍了大江南北。
她苦苦尋兒的事情,被人傳到了網上,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個曾經做過導游的網友聯系到她,說在湖南曾經遇到一個地陪,無論年齡還是體貌特征,都非常像在逃的蔡誠。另外,那個地陪早已在當地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很安逸。
她迅速趕到了苗寨,偷偷地躲在那個地陪的門口。見到兒子出門的那一刻,她驚呆了,雖然兒子蒼老木訥了不少,但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兒子身后跟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像兩個快樂的小天使。一個看起來十分賢惠的女子,送兒子出門時,還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的眼睛濕潤了,如果沒有17年前的一幕,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兒子藏身如此隱秘,也許能一輩子這樣隱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她懷著復雜的心情,悄悄窺視著兒子一家的生活,她看到,兒子每次出門都要左顧右盼,機敏而謹慎,顯然,兒子也始終生活在命案的陰影下。
她心事重重來到重慶,從警方了解到,這些年受害者家屬搬了好幾次家,但每年都要向警方詢問兇手是否抓獲。和自己一樣受煎熬的,還有那些失去了親人的人啊!她決然走進了警察局并反映了兒子的情況。
再次相見,居然是她帶著警察來抓捕兒子。見到老得差點認不出來的母親,兒子一臉冷漠。兒媳怎么也不相信丈夫竟是殺人犯,她唯一的表達是止不住的眼淚與哭泣。
身陷囹圄,蔡誠感慨萬千,逃了這么多年,沒有一晚能安然入睡,現在終于不用擔驚受怕了。盡管警方定性為自首,可是想到善良本分的妻子和一雙可愛的兒女,他對舉報自己的母親滿腹怨恨。盡管母親三番五次前來探望,但他從來不肯見母親。
一天,警察帶給蔡誠一本日記。蔡誠翻開,上面記有17年來母親對兒子日日夜夜的思念,以及尋兒過程的種種艱辛。一行行充滿濃情愛意的文字像一把刀,直抵他內心。
“不要再躲了,媽媽一輩子惦記著你。只要你認錯,媽媽一定會原諒你。你知道媽媽是怎么過的嗎?每晚眼淚流干都不能入睡。”
“兒子,你記得嗎?小的時候,媽媽總給你縫衣服,在每件衣服胸口的位置,都繡著一個‘心字。你總是問我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訴你,那是一顆正直善良的心,媽媽希望你長大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兒子的眼淚瞬間流下,他終于明白了母親的的良苦用心。大義滅親的冷漠背后,是世界上最柔軟的一顆母親心。母親想讓陽光照進他陰霾的內心,更不想讓他的兒女繼續生活在他的黑暗中。
一位普通的母親,用17年的光陰跋山涉水,寫就了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珍貴的一個“心”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