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習詠春，老大徒傷悲

葉傾城

葉姐姐：

你好。昨天我過生日，我父親讓我許個愿，問我許了什么愿。我嘟噥了幾句，他就沒問了。其實我是許了愿的，但我估計一說出來他就會急。

我的愿是：我不想再練跆拳道了。

聽我媽說，我小時候身體不好，四五歲我父親就帶我去練詠春，花拳繡腿了一頓，上學后就停了。沒想到，我上了初中，我父親又帶我去報了跆拳道。我父親說：“是男人，就要學會用拳頭說話。”

喬布斯要用拳頭說話嗎？比爾·蓋茨要用拳頭說話嗎？沒法和我父親講道理，一講他就不高興。其實他自己是個公務員，文質彬彬的，可是他說他是生錯了時代，如果在古代，一定是個行俠仗義的大俠。我經常想建議他穿越回去，但又怕他遇到霍元甲。

總之，大俠夢是他的夢，不是我的呀。我真不喜歡跆拳道，跑圈、呼喝、踢木板我都不喜歡。幼兒班有個小姑娘，八歲，人家就紅黑帶了，那是天賦。光榮榜貼在道館門口，我父親那個眼神都直了。

我心里難受呀！我還是個男的。其實我的理想是：成為一代游戲高手。我父親一聽就大發雷霆，說那是玩物喪志。跆拳道就不是玩兒嗎？我父親說可以鍛煉體魄和意志。

悠悠

悠悠：

你好。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如果智慧能累積，那人類進化的程度會快得多。但是，每個人的人生，都要自己走。

就好像，大俠，是你父親的夢想；而游戲，是你的夢想。他妄想為你設計未來，恨不能手持遙控器，控制你的下一步及下一步的下一步。可你不是機器人，你有你的步伐和節奏。

有一個故事，給你父親看看吧。有一位諾貝爾文學家得主吉卜林，一生創作的方向是叢林故事，喜歡描寫人與大自然間的廝殺，那曠莽的生死對決。

他曾給兒子寫詩：如果在眾人六神無主之時，你能鎮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如果你已碩果累累，仍能為新目標冒險一搏，不懼功名成烏有；哪怕功名成烏有，即使慘遭失敗也仍要從頭開始……你，就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我的兒子！

這詩篇膾炙人口很多年。

而為了讓兒子成為男子漢，他不惜偽造健康證明，使高度近視的兒子有機會上戰場，結果兒子在戰爭中犧牲。父親無盡的痛苦，只能化為詩句：如果有人問我們為什么死，告訴他們，因為我們的父輩說了謊。

放在中國人的語境里，那就是：強扭的瓜不甜，還有一句是：兒大不由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