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了和哥通通話

王廷甲

倘若睡得正香，手機乍響，清越的鈴聲一遍遍歡唱，毫無疑問是哥又醉了：僵硬著舌頭，語無倫次地絮叨，極存溫煦，極其善意。

睡意蒙眬的我，便予以安慰囑咐，了結通話。

我曾對哥說，“哥啊，有啥話不能在清醒的時候說嗎？喝醉酒了安穩休息多好啊，深更半夜的打電話，還以為家里出了啥事！”哥往往嘿嘿一笑說：“喝醉了心里高興，就想和你說說話。”

哥是地道的莊稼漢，識字不多，平素訥于言。作為家中長子，更多地經歷了生活的艱辛和歲月的風霜，挑著家庭重擔，苦心孤詣經營十幾畝地，維系一家人的生計。我自小學習成績優異，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其實哥年輕時，也是莊子上的優秀青年，常常參加一些文藝活動，比如排演節目、唱歌、說快板，果真不久，他們的活動搞出了名堂，受到上級組織的表揚，還點名表揚了幾個積極青年。按理說，哥應當是首當其沖被表揚的人，但是紙上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被另一個堂哥取代了，名字只是一字之差。哥問及這事，相關的人說，哥識字不多，如果上面來人采訪座談啥的，哥可能不會說話或者說不到點子上去，而另一個堂哥是高中生，文化水平高，肯定比哥說得好。其實，堂哥根本不屑此類活動，不干實事，還愛說風涼話，只是奪去了哥出彩的機會罷了。這件事對哥刺激很大，認識到沒文化不識字的害處了。所以，每當我放暑假、寒假，哥總要看我的考試成績單，詢問我在班級中的排名。當然了，我的成績只會讓他眉開眼笑的。

我的高中是在離莊子不是很遠的一所農村中學上的，學校實行雙周休息制。每次歸校時，都背些干糧，以補飯食不足之需。每到單周六中午，我下課回宿舍時，在宿舍門前的樹蔭下，或者附近某處墻蔭下，就會看到哥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在熙熙攘攘的學生中逡巡，自行車上掛一個鼓鼓的包，那是給我送來的干糧。他風塵仆仆的，灰頭土臉，好像剛從地上干罷活趕來的樣子，把干糧放下，說幾句話就回家了。

這些年，我的孩子也到了我當初求學的年齡了，費心且費神，深感供給一個孩子上學之不易。夜晚有時睡不著覺，憶起我們家那時窘困的家境，哥卻不遺余力地支持我求學，一股暖流就涌上心頭。

現在，哥已蒼老，仍然躬身田野勞作。我也奔波于工作生活，回家日稀，哥和我說話少了。哥每每喝醉酒，愛給我打電話，其實也是和我溝通的由頭。我呢，只要有空，總也愛打個電話和哥攀談近況，之后心中就很通泰。

閑了和哥通通話，也是兄弟友情的交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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