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漫步之隨想

葉治安

導讀：布拉格不但是一座極具藝術品味的古城，布拉格還是一座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的古城。雖有千年以上的城市發展史，但她的鼎盛時期當屬十四世紀。今天那些地標性的建筑——查理大橋、圣維特大教堂、卡羅利努姆宮、卡爾斯滕堡等，都是那時候興建的。

我個人認為，在歐洲各國的首都中，最富藝術情調的當屬捷克的布拉格，因為，無論是行走在查理大橋上，還是穿梭在黃金小巷中，或是徜徉在布拉格廣場上，你都會從心底泛起一種置身于藝術熔爐中的感覺……

一

布拉格有句俗語：沒有走過查理大橋就不算到過布拉格。為了印證這話的可信度，我下車甫定，便徑直奔向查理大橋。

現代派文學的鼻祖卡夫卡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話是：我的生命和靈感全部來自于偉大的查理大橋。這個出生在大橋橋墩邊的猶太人，“3歲時便開始在橋上游蕩，他不但能說出大橋上所有雕像的典故，有好多次我甚至發現他竟在夜晚借著路燈的光亮在數著橋上的石子”（雅努斯《卡夫卡對我說》）。歐洲人稱查理大橋是“露天巴洛克塑像美術館”，此語“言符其實”！在520米長的橋上，矗立著30尊圣者雕像，每座雕像都內含著意味深長的歷史故事，而雕像的作者，皆是17、18世紀捷克赫赫有名的巴洛克藝術大師（不過據說我們看到的都是復制品，原件都被深藏在博物館中）。我竊以為查理大橋名震寰宇的地位，主要源自這些舉世聞名的藝術作品。

查理大橋的藝術地位還有它動態的一面，因為每天都有藝術家，而且是真正的藝術家，在橋上進行藝術創作或表演，有演木偶劇的，有繪畫的，有演奏樂器的。這些藝術家們都非常熱情友好，每當游客停下腳步欣賞他們的表演創作時，他們就會微笑著朝觀者頷首致意。因為我們是東方人，所以受到的關注度更高一些，一個畫水彩畫的還揚手招呼道“你們好！中國人！”

查理大橋的橋齡已有650歲了。鑒于文物保護理念，現在大橋禁止一切車輛通行。實際上，查理大橋堅如磐石，二戰時，坦克車隊從橋上馳過也未使它動搖半分。確立為步行橋，主要是反映了一個國家對待歷史文物的態度，同時也折射了行政決策者的文化素養。眾所周知，文物古跡既是寶貴財富，也是稀缺資源，一朝被毀，便鑄成永世遺憾。只可惜中國大陸的一些地方官吏似乎不懂這個淺顯的道理，以致很多古城古屋古城墻，在他們的長官意志下轟然倒塌和慘遭毀棄了。

二

布拉格不但是一座極具藝術品味的古城，布拉格還是一座令人產生無限遐想的古城！

因為《城堡》，很多中國人知道了卡夫卡和他的出生地布拉格；因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很多中國人知道了米蘭·昆德拉和他的故鄉捷克。但對40后、50后一代來說，卡夫卡和米蘭·昆德拉的名氣遠沒有伏契克大，而《城堡》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也遠沒有《絞刑架下的報告》那么流傳廣泛，雖然前后兩者的藝術性和思想性不可同日而語，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經歷，至今那些年逾、或年近花甲的人，仍記得“人們啊，我愛你們，可是你們要警惕啊！”這句話后來成為世界各地革命者的箴言。

但于我個人而言，卡夫卡、昆德拉和伏契克都不是我所欣賞和敬仰的人，我最崇拜的是今天屹立在舊城廣場上的楊·胡斯！我到達布拉格時，正好是這位偉大的思想家被羅馬教廷革除教籍600周年紀念日，而今年，也是楊·胡斯被宗教法庭判決有罪的600周年紀念日，更為巧合的是，今年還是羅馬教廷對楊·胡斯被處以火刑發布道歉聲明的15周年紀念日！我佇立在胡斯雕像前時浮想聯翩：這位600年前的思想家，為了堅持真理被燒死了；他罹難后200年，喬爾丹諾·布魯諾同樣為了堅持真理也被燒死了。先輩們為了堅持真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今天人類文明的成果，也正是因堅持真理而獲得的，所以哈佛大學把“Veritas”（拉丁文：真理）鑄入校徽。據悉，清華大學鑄入校徽的文字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這當然也很好，不但理性而且很有個人修養，但我竊思自強不息和厚德載物遠沒有探索真理那么珍貴，更沒有堅持真理那么艱難，而兩者對人類社會所產生的進步意義也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學校的差距在校徽上就顯示出來了。至于一所大學里出了多少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出了多少個“國家領導人”，或者說，出了多少個院士乃至“唱小曲的名人”則是其次、再其次的。因為對探索和堅持真理的人，世人寄予永恒的敬仰，而對優伶、名人什么的，只是一朝一夕的欣賞，所以我想，只要思維健全的人，都應理解“敬仰”和“欣賞”這兩個詞的涵義。

多年來我一直非常欽佩捷克這個國家的人民，因為他們對近代人類社會進步所做出的貢獻，足以使他們有資格屹立于世界優秀國家的行列。從馬薩利克到哈維爾，從“布拉格之春”到“七七憲章”，無不顯示了這個國家一千萬國民的勇氣、良知和信念，就像他們所崇尚和信奉的國家格言：Pravda vítězí！（真理必勝！捷克語）

三

布拉格雖有千年以上的城市發展史，但她的鼎盛時期當屬十四世紀，因為今天那些地標性的建筑——查理大橋、圣維特大教堂、卡羅利努姆宮、卡爾斯滕堡等，都是那時候興建的。說到這，就不能不提到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四世，正是因為這位歐洲最負盛名的“學者型皇帝”的所作所為，才成就了布拉格今日舉世矚目的地位。查理四世出生在布拉格，更為重要的是，他在位時的帝國首都就是布拉格，所以布拉格的很多標志性建筑，都是秉承他的旨意而建造的，把布拉格建成與帝國首都相匹配的國際大都會，是查理四世一生的夙愿。

但我認為，查理四世的最大功績是創辦了聞名于世的布拉格大學（即查理大學）。這所誕生于公元1348年的大學，不但是捷克，也是中東歐和北歐的第一所大學。當時查理四世曾用重金聘請歐洲各地的著名學者到學校任教，據說該校學生曾達11萬之多，如此規模，即便是今日的大學也無出其右者。查理大學誕生過四位諾貝爾獎的獲得者，名震天下的校友也濟濟一堂，愛因斯坦、斯特拉、卡夫卡、米蘭·昆德拉、恩斯特·馬赫等，中國前國務委員李鐵映也是該校校友。古往今來，這個世界上有過數以萬計的皇帝、國王、君主或國家領袖，但親手創立一所大學，并使它經久不衰，仍輝煌無比的，只查理四世一人。這樣的蓋世功勛，也只有“學者型的皇帝”才能建立。我臆測這是否與查理四世在巴黎游學時，深受他的老師皮埃爾·羅杰，即后來成為教皇的克雷芒六世的影響有關？因為克雷芒六世本人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學者，無論是他在當教皇前，還是在當教皇時，始終不渝做的一件工作就是獎勵有成就的學問家和藝術家。所以，師承，不僅僅是咱中國的國粹，外國人也如此。

順便提一下，那位被燒死的思想家楊·胡斯，就曾是查理大學的校長。

再順便提一下，布拉格沒有布拉格廣場，只有舊城廣場，不能因有了《布拉格廣場》一首歌，就“強行攤派”一個“布拉格廣場”給布拉格。我在那兒見到好幾個中國游客鬧此笑話，所以忍不住給國人提個醒。

責任編輯：張 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