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箭

青眸淺笑

… 遲到的教練 …

夏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來襲了。

上午八點不到，太陽已經將地面烤得火熱，幾只蟬在樹上死命的叫著，操場上一席人的額頭都微微出了一層汗，這么燥熱的天氣讓原本煩悶的心更加不耐了。

性格急躁的寒風首先喊了起來：“教練怎么還不來？”

這個問題像是一顆石子打入平靜的湖水，頓時激起了千層浪，四周開始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教練從來都不會遲到的。”

“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呢？”

……

也難怪眾人驚奇，箭術社團的教練陳瑾是個守時的人，他要求隊員們每天八點準時在操場集合練習箭術，無論是誰遲到一分鐘他都無法容忍。可現在都八點十五分了，教練本人卻還沒出現。

議論聲中不知誰喊了一句：“我們去看看吧。”操場上十幾個隊員一呼百應，這一呼應可忙亂了周圍等待少爺們的小廝，他們也紛紛跑到操場中，提起少爺們的箭袋，一行人浩浩蕩蕩一起走向了教練的公寓。

教練陳瑾好靜，他的住所也安靜的躺在某個布滿了爬山虎的角落。隊員們遠遠地看過去，大家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平日里無人走動的角落此刻卻被人團團圍住，教練的房門大大地開著，看不清里面的狀況。

隊員們互相對視一眼，連忙加快了步伐。奇怪的是，四周圍觀的人一看到他們，全都下意識的往兩旁避開，像是專門為他們騰出一條道路似的。

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加震驚的時候了。

陳瑾教練此刻穿著平時教學的服裝，仰天躺在地板上，蒼白的面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可任誰一看，都知道他已經失去了生命。致命傷，是胸口上的一支箭。現在仍不難看出射箭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以至于那支箭還是穩穩地扎在胸前，不曾掉落。

隊員們好不容易將目光從陳瑾教練的臉上移開，卻又再次被那支箭吸引了過去。箭身筆直堅硬，箭尾的羽毛被染成了顯眼的金色，在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

那是劉斌的箭！

大家向身后看去，只見劉斌的小廝韓榮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卻還是沒有躲過大家的目光。箭袋中數支金色的箭，竟是和教練胸口的那支一模一樣。

雜亂中一個陌生的男子挺身而出，自稱是個偵探。圍觀的人很快被驅散，只留下幾個重要的隊員留下來做口供。

… 真相 …

偵探首先查問的對象是劉斌。

作為當事人的劉斌，比他人想象中來得鎮定，他最先表達的是自己的疑惑。

為了區別每個隊員，教練特地讓他們在箭尾涂上不同的顏色，每人十支。昨天訓練完畢，他還親手整理了箭袋，十支金色的箭，整整齊齊擺放好，隨之將箭袋給到小廝韓榮，讓他放到儲物柜中。

今早，當小廝再次把箭袋給到劉斌手里的時候，他再次習慣性的清點，卻發現箭袋中只剩下九支箭了。昨天訓練完是下午六點，到今早八點，他都沒有再摸過這個箭袋，也不知道那支箭到底是被誰拿走的。

“嗯，”偵探沉吟，問：“還有誰能打開你的儲物柜？”

“只有我和韓榮有鑰匙。”劉斌沉穩回答。

“怎么證明你昨天到今天沒有再去碰過箭袋呢？”

劉斌仔細想了想，說出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他昨天訓練完之后，就和同隊隊員馬力一起去街邊的大排檔喝酒吃飯，一直到夜里十二點才回到宿舍。所有的箭術社團成員們都是住集體宿舍，想必昨天有不少人看見他們一起回去了。

一回到宿舍，不勝酒力的劉斌很快倒頭就睡。這一覺睡到了天亮，還是隊員們看時間快來不及了，才將他喚起的。

這么一來，劉斌有了不在場證據。

偵探看著面不改色的劉斌，問：“那么，陳瑾教練平日里同誰結仇嗎？”

“這個還真不好說。”劉斌看著一臉探究的偵探，連忙解釋道：“若說結仇，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一個人——寒風。”

之前寒風曾經被教練發現他與箭術社團的管理員交往，要知道，那個管理員可是已婚的人。教練訓了寒風兩句，寒風卻執迷不悟，最后教練只好辭退了那個管理員。據說寒風因為這件事情還與教練大吵了一架。這件事情發生在一年前，可這幾天，兩人之間又出現了新的矛盾。

寒風這幾天認識了一個新的女朋友，這次的對象是個青春美麗的女大學生。教練苦心相勸，由于比賽在即，讓寒風將心思放到箭術上。兩人再次發生爭執，教練當著寒風新女朋友的面將一年前那件事講了出來。女大學生無法接受自己的男友曾經與已婚婦女交往過，兩人因此分手。社團里也多人聽到寒風說過要給教練點教訓的說法。

末了，劉斌希望偵探不要對寒風說是自己將這件事情告知偵探的。劉斌與寒風同是社團里箭術數一數二的隊員，一個月后的爭奪賽毫無懸念的落到他們其中一人的頭上。這個時候，任何言語都舉足輕重。

偵探點頭，表示理解。

第二個進來的人是韓榮，這個戰戰兢兢的小伙子顯然被教練的死嚇得不輕。偵探還沒有詢問，他就老老實實的將昨天夜里的事情說出來了。

那支箭，是韓榮拿走的。

前幾天，寒風找上了韓榮，希望能得到劉斌的一支箭。寒風解釋道，由于劉斌最近箭術愈發的好，許多箭術愛好者成了他忠實的粉絲。最近，就有一個女粉絲找上了寒風，希望向他購買劉斌的一支箭，開價二十萬。

寒風與韓榮協商，自己只拿走其中的五萬，剩余的十五萬給韓榮，讓他幫忙取出劉斌的一支箭。韓榮心動了，他的工資一直不高，生活頗難。眼前這筆錢夠他吃喝好幾年，而自己的代價只不過是拿出劉斌的一支箭，大不了被辭退。

于是，他昨天夜里從劉斌手中接過箭袋，偷偷的拿出其中一支給到寒風，其余的，他原封不動的放回儲物柜。

直到今天早上，他看到陳瑾教練的尸體，他嚇得腳都軟了。韓榮怎么也想不出明明應該給到女粉絲的箭怎么會插在教練的胸口上。當下所有人的目光紛紛向他掃來，他想躲卻沒有躲開，其他人難說，至少劉斌知道這件事情與他是脫不開關系的。endprint

于是他坦承了一切。

偵探皺著眉讓韓榮出去了，他又陸續詢問了幾個箭術隊員們，從他們口中得知寒風確實對陳瑾教練有許多的不滿，事情似乎已經真相大白。

寒風進來后沒有多久，就在偵探的盤問下招認了所有的事情。這幾年來，寒風與教練之間的新仇舊恨如同沙堆般慢慢堆積，已經到了他無法容忍的程度，他開始想著如何殺掉陳瑾教練。

一個奇妙的構思慢慢在他腦中成型——用劉斌的箭殺死陳瑾。一個是競爭對手，一個是憎恨已久的人，一石二鳥。他收買了劉斌的小廝——韓榮。韓榮是個卑微到極致的人，用錢就可以輕易收買。于是寒風捏造了一個故事，讓韓榮在錢的誘惑下將箭偷出。

原本寒風以為，韓榮在得知實情后，即使嚇到手腳發軟，也不至于將買箭的事情和盤托出。他是劉斌的小廝，卻做出這種接近背叛的事，難道就不怕劉斌對他發狠嗎？

可韓榮還是說了，這是寒風的失誤，他高估了這個人的膽量。

… 真相之外 …

事情得以圓滿的解決。

一個月后的爭奪賽，劉斌毫無意外的獲得第一名，集所有榮耀于一身。

此刻的他已經辭退了韓榮，換了另外一名小廝。可他還是將韓榮叫到外頭，兩人隱蔽的見了一面。這次見面，劉斌給了韓榮一個手提箱，里面是現金二十萬，作為韓榮將那支箭給到寒風的辛勞費。

怎么形容陳瑾教練呢？劉斌的看法是嚴格、專業，但近幾日，他得知了陳瑾教練的另外一個特性——貪婪。從母親的口中無意得知，陳瑾借著箭術訓練偷偷跟劉斌的家人索要了很多費用中飽私囊，這一刻在劉斌心中，教練的地位一落千丈。

劉斌知道，即使換了一個教練，自己也照樣能夠在箭術方面很出彩，這與自己的天分有關，教練不過起到輔助的作用，他在自己身上花費的心思并沒有因為索取的錢而多出一分。

劉斌的幸運在于，他有一個忠心的小廝——韓榮。

韓榮在與寒風對話后，第一時間告知了劉斌。劉斌沉思片刻，說了一句：“給他。”他想要知道寒風到底搞什么鬼。

于是劉斌盡可能的和其他隊員們在一起，一是為了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二是為了謹防寒風對自己下手。他知道寒風那小子對這場爭奪賽很上心，難保他不會做出什么來。

隔天，教練死了。

所有人看向劉斌的時候，他盡力讓自己不笑出聲來。一石二鳥，寒風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劉斌讓韓榮對偵探和盤托出寒風買箭的事，作為報酬，韓榮將得到二十萬。

事情就是這么著了。

韓榮提著手提箱，慢慢的走，沒有人看到他的嘴角溢出的一絲笑。現在他手中有三十五萬元現金，足夠令他生活的很舒適了。

像韓榮這樣的人，地位卑劣，卻心比天高。他天天在社團中忙碌，跑前跑后，卻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重視。特別是陳瑾教練，從未正眼看過他，有幾次還因為他辦事不利而在大家前面狠狠斥責了他。當時所有人都看向了韓榮，他的臉不自覺的紅了，心里從此埋下一根刺，每次看到陳瑾教授的時候都會在心頭跳動幾下，刺得他難受。

由于憎恨，所以韓榮特別關注陳瑾教練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周圍的那些箭術隊員們。一年前，寒風和陳瑾發生爭執時，韓榮微小的心臟像是得到了一絲氧氣，活力地彈跳了幾下。一年后，寒風再次與陳瑾發生爭執，躲在角落的韓榮心里已經樂開了花，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把利劍，可以刺向陳瑾教練鋒利的劍。

當寒風找上韓榮的時候，韓榮故作遲鈍地問：“你要這支箭做什么？”寒風將謊話編的流利暢通，韓榮也無意去戳破。其實他怎么會不知道寒風想要做什么，他看透了寒風眼中的那股恨意，那是自己眼中偶有出現的東西。

收了寒風的十五萬后，韓榮馬不停蹄的告訴劉斌。這么做能讓自己避開很大的風險，他知道劉斌也是個心思細密氣度狹窄的人。

韓榮諷刺的笑了笑，也唯有像寒風和劉斌這等心懷鬼胎的人才能為自己所利用吧。這一支金色的箭就像是來自暗夜一般，匯集了所有人的惡念，直直地刺向了教練的心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