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里尼:
王海,資深媒體人,專業碼字者,自媒體微信公眾賬號:費里尼碼字了。
在刨除了人類情感世界的甜蜜廝守忘情癡纏諸如此類的釅詞之后,我得不無遺憾地宣告:任何一對一的情感類型都注定是不自由的。
在此,我還得對“自由”做一番地氣氤氳的解釋:自由的本質不是擁有亂搞的自由,而是“什么都不搞”的自由。
“什么都不搞”,按照老莊的說辭就是“無為”,放空也。像《太空漫游2001》描繪的盛景,渾然忘機于浩瀚的宇宙星空,任肉身漂浮,如羊水環繞尚未呱呱落地的時刻,無為而無不為,嘛都不做。
這不是避世的逃遁,而是我們沉重的肉身存于現世的擰巴時的旁逸斜出。比如,我當年有妻徒刑尚未刑滿出獄時常思忖:我這樣毒性尚未完成半衰期就進城的家伙,實在不該禍害好人家的姑娘啊。
人生如戲,更如面。面者,揉捏成型方可成人偶上臺咿咿呀呀。作為一團面,是愿意永遠在盆里醒著盹兒,還是愿意經過不同的搓揉按照臺本的要求上臺鞠躬,這得問面的意思。很多曾經的面團是分身上臺之后,才開始深深懷念當初混沌時的自在,以及無限的可能。
兩個人在一起,無論是傳統的婚姻狀態還是簡單一點的“在一起”,都是削足適履的過程。兩個不同出身、價值觀的人能夠走到一起,本身就是造化的奇跡。這個奇跡的背后是對自由的舍棄。對我這樣秉承不自由毋寧死觀點的人,對那些恨嫁男女飛蛾撲火的行為常常心生困惑:世間居然有一種超越自由的力量,能夠讓完全不搭的兩個人焚身以火般待在一起,僅僅就為了一個“婚姻”的Logo?
自由本質上是與婚姻抵觸的。舉個最平常的例子:你想看碟看到凌晨睡,她十點就上床,咋整?幾小時的時差,既是你們生物鐘的時差,也是婚姻的時差。經過不懈地斗爭、讓步,雙方達成協議:十一點半準時熄燈。房間里燈暗了,或許黑暗中大家都睜著眼睛,開始回念一個人時代的自由。
人生有度,自由亦有度。什么度?額度也。胡天胡地鋪張自由的過程,表達地通俗一點就是“散毒”的過程。你要自由是吧,未成年之前的時光不算,上班之后財務自由了,你且自由去。人終其一生,如果沒有這一段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可能做,無論怎么做都無人有權置喙的歲月,一定是有缺憾的。
散毒的過程初始是不會很清晰地意識到“自由”的——如同我們身體里的某個器官,一旦你感覺它的存在,一定是它出問題了。散毒的開始是微醺,很緩慢地享受一種嗨,神清氣爽,帶著志滿意得的笑靨。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起散毒的小伙伴們一個個被俘落馬。你開始有點落寞。但因為有了他們散毒之后或幸福或束縛的生活之比較,你開始艷羨或者警醒——個人體質不同,毒性半衰期長短各異。但此刻的你,依舊在享受自由的侵蝕。沒錯,是“侵蝕”,自由存在的全部意義,就在于當被侵蝕到產生痛楚之感時,可以思考下一步的人生拐點何往。
人們常把兩段情感之間獨處的時間稱為“窗口期”,尤其是女性慣有的不安全感,常常導致“窗口期”失去固有的調整心緒再戰江湖的意義,而僅僅淪為一個“暫時無人認領”的“垃圾時間”。
其實,“窗口期”是最好的自由期——沒有被束縛過的自由不算真自由,只有從那里邊出來,才知道怎么回事,下一步左行還是右立?是覺得毒散得差不離可以入城了還是一時半會不打算繼續禍害他人?窗口期最適宜做心理建設兼反思面壁。
批評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婚姻不束縛,則自由無意義。情感世界里最完美的組合除了天生一對之外,能將獨身主義與自由主義無縫拼接的孤寂者同樣值得點贊。他(她)的存在,給人們抵抗外部世界保持內心獨立提供了難得的樣本:有這樣一種人,在特別的時間(或一陣,或一生)里,可以選擇這樣的活法。他們同樣可以茂盛地生長,而不必顧忌狼奔豕突的枝椏刺痛走得太近的人們。
夜晚,他們在黑暗中偶爾也會輾轉反側,他們放平自己睜大眼睛,能聽得見內心快樂恣肆成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