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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記

2014-09-02 00:49:03陳年
陽光 2014年9期

陳年

中秋節(jié)我在心里發(fā)了一個狠愿,今年一定要嫁出去。

也許是我這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心愿被老天爺偷聽了去,冬日里果然就有人托我姨來家里說媒。平平常常的礦工人家,家境甚至還沒有我家好。我母親不中意他們,找理由推脫,說是孩子還小,過二年大一大再說。

那時我獨自在新礦工作,新礦有爸爸剛分下來的一處房子,平時我就住在那里。有一天下午有兩個老人找到我住的地方。他們說是我父親以前的同事,現(xiàn)在搬到了新礦住,來看望我爸。我告訴他們,我爸很少住這里,不過我會幫他們帶話。女人是個很愛說話的人,她夸我家務(wù)做得好,屋子收拾的干凈;夸我愛學習,工作了還看書。我臉紅紅地給他們倒水喝。不知怎么就說起他家的二小子,一講名字還是我小學時的同學。這樣我們的話就多起來。我這個小學同學,學習一般,但毛筆字寫得好,我的老師常夸他字好。新礦投產(chǎn)后,我們倆竟分到了同一個礦,有時還能在接送車遇上,但不說話,只是看對方一眼,然后迅速地轉(zhuǎn)過臉去。

老兩口見過我以后,不死心,又去纏我爸。我爸很開明,他沒有自作主張,而是征詢我的意見。我當時就說處一處吧。既然是同學,見面反倒是不生分。

后來我和他們的兒子,訂婚結(jié)婚生孩子買房子,十幾年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下來。

小地方的人家,沒有把公公叫爸爸的習慣,也就是結(jié)婚當天喊一聲爸,爸從兜里給新媳婦掏一個改口的紅包。以后一家人在一起過日子時,兒媳婦不會叫公公一聲爸爸。公公也不計較。甚至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答應(yīng)那一聲。老輩人老思想,總覺得要在兒媳婦的面前立起一些規(guī)矩。怎么立呢?那就是板起一張臉,故意裝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我愛人家以前在村里住,他們那地方不叫爸爸,管父親叫爹。但無論是爹還是爸爸我都沒有跟著叫過。我呢沒孩子前尊稱呼他“您”,后來跟著孩子叫,喊“他爺爺”。那一聲爹,壓在心里怎么也不好意思叫出口。

三月二十五號,這一天是黑色的。

愛人晚上回來,看到我在電腦前寫東西,讓我別寫了,出來有事要商量。他以前沒有和我用這么嚴肅的口氣說過話。我還以為他是故意裝的,出來笑嘻嘻地逗他,領(lǐng)導(dǎo)有啥指示?是不是發(fā)的獎金花不了,讓我?guī)椭ㄒ换ǎ繍廴说统脸恋卣f,我爹查出了不好的病。我臉上的笑一下僵掉,馬上說,肯定是弄錯了,他爺爺身體那么好,怎么會有病?醫(yī)院里的大夫就會嚇唬人,故意把病情說得很嚴重,好等著你送錢送禮。愛人半天不說話,過一會兒啞著聲音說,不會的,這種生死大事,他們心再黑也不敢拿人命開玩笑。有人要和他們拼命的。

我們決定第二天帶著爹的片子去北京復(fù)查。北京有最先進的醫(yī)療設(shè)備和醫(yī)生,北京也寄托著我們所有的希望。大家希望只是誤診,老人家生龍活虎什么病也沒有。

我?guī)蛺廴藴蕚涿魈旎疖嚿弦獛У臇|西,杯子、小毛巾、洗漱用具、還有錢。愛人在衛(wèi)生間里洗澡,嘩嘩地流水聲一直不斷,他已經(jīng)進去了二個多小時,熱水早沒了。我知道他一定在悄悄地哭。他不想讓我看到他軟弱的樣子,他要用冰冷的水使自己內(nèi)心堅強起來,強大到可以面對父親的生死。

第二天愛人到單位請假陪爹去北京檢查,我坐在電腦前發(fā)呆,一個字也打不到屏幕上,我發(fā)短信給愛人,讓他冷靜些,暫時不要讓爹和娘知道詳細病情。

去北京檢查的結(jié)果一點也不好。因為腫瘤的位置靠近主血管,連動手術(shù)的機會都沒有。惟一的辦法就是藥物介入化療。而化療對身體的傷害特別大,也會讓爹覺察自己的病。進退兩難。那幾天愛人的脾氣特別不好,不吃不睡,一個人對著墻角出神。我勸他吃些東西。他竟然對我發(fā)火。他對我吼,不是你爹,你當然不難過。我眼里一下子滿是淚,老人家怎能不是我的親人?這么些年我在心里一直把他當作父親敬,當作父親愛的。甚至于我父母對他有些微詞時,我心里還不高興。雖然我沒有爹長爹短地叫過他,可他在我心里就是一個父親。

從北京回來,爹暫時住進我們當?shù)氐尼t(yī)院,我們串通好哄他是乙型肝炎,要住院治療。大哥是一個很固執(zhí)的人,他瘋了一樣一定要查清癌病源是原發(fā)的還是轉(zhuǎn)移的,這樣爹的痛苦也來了,抽血化驗、B超、CT、加強CT、心電圖、胃鏡、腸鏡、骨掃描等大概凡是醫(yī)院有的檢查儀器都在爹的身上過一遍。特別是做腸鏡,最痛苦,檢查做到一半爹疼昏了過去。愛人打回電話,聲音里夾著哭腔,我和他說,不要這樣折騰病人,既然北京的權(quán)威醫(yī)院肯定是癌,那就到腫瘤醫(yī)院治療。查清病源又有啥用?

做完腸鏡的那天晚上,爹一定要回家,因為怕婆婆覺察出什么,爹在我家住了一晚上。爹的臉色灰白,精神極差。早上起來,我聽到他一個人在小屋哭。我和愛人趕緊過去看他,爹說他知道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灰病,讓我們不要瞞他。我強裝出笑臉,哄他,只是乙肝,片子上的陰影是乙肝病毒,沒事的,乙肝治起來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要命的病。怕啥?他聽了我的話高興起來,說我就知道沒大病,我的身子好著呢,年前我還能抱起一百斤炭。

四月五日再次到北京,怕爹起疑心,沒有住301腫瘤醫(yī)院,而是住在301附近的長峰醫(yī)院,醫(yī)院答應(yīng)我們做手術(shù)時會從301請專家過來,只是費用高些。

五月兩次治療,復(fù)查,說是化療的效果特別好,肝上面的癌細胞控制住了。全家人高興得好似中了百萬大獎。

六月底再查,晴天霹靂,竟然轉(zhuǎn)移到肺部。這次因為白細胞太低,連化療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癌細胞一點點地吞噬他的生命。全家束手無策。可又不甘心,到處打聽治病的中藥,聽說鹿仙草有效,愛人連夜趕到北京。又聽說靈石的一個老中醫(yī)專治疑難雜癥,立即帶爹去了靈石。

八月一直吃中藥維持,可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時愛人的單位忙,不能每天去看爹,我便帶著女兒早早起來趕公交去鐵牛里。我知道爹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少,我想讓女兒能永遠記著這些和爺爺在一起的日子。

爹臉色蠟黃,肚子已經(jīng)微微鼓起,那是肝腹水的先兆。情況是越來越不好。不過爹看到我們很高興,挺著腰板坐在小桌前教女兒寫毛筆字。女兒模仿著爺爺?shù)淖謱懀瑢懙貌缓每矗銢_著爺爺撒嬌。爹的字好,退休后一直堅持練大字。爹練字沒排場,半張廢報紙,一個孩子們寫過的作業(yè)本都是他的字張。爹生病后,我們鼓勵他到公園健身,爹笑笑說,啥不也會,唱不來說不來,只能干站著發(fā)傻。爹辛勞了一輩子,退休后還到處打臨工,只要是花錢的喜好一定不會。后來他自己做了一支大毛筆,早晨扛著大筆到公園,蘸著水池里的水在水泥地板上練字。

八月天熱,練一會兒就出一身汗,寫字累了,爹給孩子們講李家祖上事。我第一次知道,李家先前也是大戶,在進福淀開著車馬大店,后來日本人打進來,不僅把家業(yè)都霸占了,還把一個本家奶奶用刺刀捅死。家破人亡,為避禍端全家老小不得不逃離到大山深處。

我們走時爹坐在樓下的小凳子上,戀戀不舍地看著我和女兒離開。他說,順著城墻根走,那兒有陰涼地,不曬。我拉著孩子的手,從他的眼前過,我不敢回頭看,我眼里全是淚。還是不久前,爹送我們到車站,給女兒幾塊零花錢,給我一塊車費。我說,不用,我準備了投幣的零錢。可他總是要給。當了一輩子礦工的爹,沒有金山銀山給我們,有的只是一塊錢的親情。

每次去看他時總想著同一個問題,那一天真的會來?爹能舍得丟下他心肝寶貝一樣疼的孫子孫女?看著爹越來越瘦小,越來越虛弱,我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他。以前的他精神那么好,快七十的人,騎著自行車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可現(xiàn)在他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他需要隨手帶一個小凳子休息。

那段時間我晚上在家做好各種吃食,第二天帶去鐵牛里、紅燒肉、燒麥、餃子、豬蹄黃豆湯、雞湯、魚湯……只是爹吃得很少。他以前總說我包得餃子好吃。皮薄肉大汁水鮮美,他還說就是死了,也能用餃子叫醒他。可現(xiàn)在他竟然連餃子也不想吃了,勉強吃一兩個便放下筷子。女兒把一塊棗泥餡的點心,喂給爹,爹皺著眉,怎么也咽不下。

九月,癌細胞轉(zhuǎn)移到骨頭,爹不能走路了。爹坐在床上攥著拳頭生氣地搗著兩條無用的腿,眼里是巨大的哀傷,一個男人絕望的眼神比最最寒冷的冬天還冷。

爹的病情加重,疼痛也越來越厲害。我們從醫(yī)院買回各種止疼藥,可這些藥只能止一會兒疼,藥力一過,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疼痛折磨得沒有一點人形,疼痛讓他忘記曾經(jīng)的威嚴,他在兒媳婦的面前,聲淚俱下,一聲接一聲凄慘地叫喊著。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啊。我真是被他的哭聲嚇壞了,我知道他疼,疼得鉆心刺骨,要不絕不會叫喊的。可我們卻沒有辦法幫他,只能躲在廁所悄悄地哭。每一輪巨痛襲來,我甚至有一個罪惡的想法,活著這樣的痛苦,還不如早日離去。那時他就不會疼了。

這時杜冷丁成了惟一救命的藥品,為了搞到杜冷丁針劑,全家人動用了一切關(guān)系,只要能買到針劑,就是花再高的價也行。后來為了快速止疼,愛人偷偷摸摸地從黑市上買回一些大煙膏,也就是鴉片。大家心里都明白這是犯法的事,可又不得不做。這時只有毒品才可以止住癌的巨痛。

眼看著爹一日日消瘦下去,他明白那個不好的結(jié)果遲早要來的。老家有入土為安的鄉(xiāng)俗,而爹也不想被燒成一把灰。他對我們說,想埋入老家的黃土里。爹的這個心愿,有點為難我們。誰都明白現(xiàn)在人死了要火化的。國家好像還有一部法,叫喪葬法。不過為人子女的,大概誰也不會違背老人最后心愿。雖然明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我們還是要想法設(shè)法地滿足他的心愿。

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如果不想火化,那只有鉆政策的空子回鄉(xiāng)下辦喪事。鄉(xiāng)下的政策寬松,給村干部花些錢,土葬還是可以的。可是回到鄉(xiāng)下,住在哪呢?我們家出來多年,鄉(xiāng)下早已經(jīng)沒有房子。親戚家的房子,活人回來住一住,當然行,如果是發(fā)喪,那人家肯定是不樂意。這種白事,擱誰家也不高興。那只好租房子,這又是一個難題。誰的房子會租給外姓人打發(fā)死人用?那幾日為房子的事,愁壞了大家。后經(jīng)人再三說合,我們花五千塊一個月的天價租到了張莊的一處房子。房子粗粗打掃以后,愛人立刻找車把爹送回老家。他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肝昏迷現(xiàn)象發(fā)生了幾次。晉北的鄉(xiāng)下都有死人不能進村的風俗。萬一死在外面,不光村里人不讓進,一路上處處都是麻煩。

愛人回村后給我來電話說,房子很好,剛蓋起的三間大正房,外墻上還掛著雪白的墻磚。爹一輩子也沒住過這么好的房子。院子很大,到時候在院子操持喪事應(yīng)該沒問題。愛人還說,房子的主人看在孩子孝順的份上,把房租降到了三千。我握了電話發(fā)呆,還是不敢相信,爹真的有一天會離開我們。

嫂子扯了花布買了棉花準備給爹縫被子褥子,這些東西以后要鋪在爹的棺材里。我和嫂子不會做針線,請來舅媽幫忙。舅媽說,他爺爺?shù)娜兆硬欢嗔耍樕加城嗔恕垡乱苍撛缭鐪蕚湎拢f一不好也不用手忙腳亂。就是用不著,也能給病人沖沖喜。我家床小,被子只能鋪在地上縫,和嫂子半跪半坐在地板上邊做活兒,邊商量著去東關(guān)訂做壽衣。說著說著忍不住兩個人都抹起淚。

國慶節(jié)孩子們放假,我和嫂子帶他們回村里看爺爺。我們在車站等車的空兒,忽然就下起雨來,又大又急的雨點子砸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的水痕。老天哭了。

才幾日不見,爹完全就是皮包骨頭。我們把帶的紅燒肉拿出來,熱了喂給他吃。爹以前最愛吃肉,可現(xiàn)在只是用筷子點了幾下。門口不遠處,誰家的驢,隔一會就“咴咴”地叫幾聲。我對他說,鄉(xiāng)下環(huán)境好,吃的東西新鮮也有營養(yǎng),在鄉(xiāng)下住個一年半頭,養(yǎng)好了病就回城里去。他看了我一眼,說,怕是回不去了。我心里酸酸的,可還是硬生生地把眼淚憋回去。

晚上又下了一場雨,外面的路泥濘不堪,屋里又濕又潮。新房子沒有吊頂棚,房頂上不停地往下掉泥皮,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妹膽子小,她連外屋都不敢出。她說,陰森森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怕。她這樣說時,我看一看外面,黑糊糊的,這么黑的夜,藏匿幾個捉弄人的鬼怪也是有可能的。生死無常,一只看不見的黑手懸在爹的枕邊。

炕小,我們睡在臨時搭起的地鋪上。剛合上眼,就覺得有東西在臉上爬,可能是房頂?shù)粝聛淼男∠x子。我坐起來,把東西拂到地上。做姑娘時我最怕這些肉呼呼的小東西,遠遠看到就會尖聲慘叫,現(xiàn)在倒是沒感覺,爬到身上,弄下去就行。

人到了大限,陰間是不是真有什么牛頭馬臉來索命,我不知道。但那是一個有些詭異的夜晚。

我一直沒睡著,爹隔幾分鐘就喊疼,讓愛人和大哥幫他翻翻身。我看到愛人摳下一小塊黑黑的煙膏放在他的舌頭,然后教他怎么咽下去。他聽話地喝水,他們還讓他張開嘴,看看舌頭上有沒有殘留的藥膏。任何人在疾病的面前都是渺小的,現(xiàn)在爹連嬰兒都會的吞咽也不能獨自完成。

我從愛人手里拿過那塊金貴的黑藥膏,一股異香直往腦子里鉆。聽姥姥講過,我姥姥的母親就是吞大煙土死的。而現(xiàn)在我們卻讓他一次次地吞下鴉片,我們是在救他,還是在害他。頭疼欲裂。

凌晨一點時,爹清醒了一些,要水喝。我往杯子里兌了熱水,把吸管放進他嘴里。他嘴唇哆嗦了幾下,水紋絲沒動。我又說,慢點,舌頭上用點力。愛人拿了藥棉棒,沾上水,輕輕涂在他的嘴唇上,又讓他張開嘴,把水一滴一滴地滴在舌頭上,他滿意地咂咂嘴。

大家都睡不著,為了分散爹的注意力,就和他說話。這時的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

他說走了一晚上的路,累死了。

我們問您去哪兒了?

他說,去龍洼啦,好地方。名字也好,占著一個龍字,以后孩子們會有出息的。

龍洼是我們剛剛為他買好的墳地。剛開始不敢讓他知道,后來病一天比一天重,舅媽說,還是告訴得好,要不到死也惦記著。我們就告訴了他,果然沒有什么過激的舉動,只是說,太貴了。一輩子沒給孩子們掙下啥錢財,倒留下一屁股的債。

只合了一下眼就夢到爹。夢到他帶著戶口本在我住的那條街上跑,我問他干啥?他說要找街道的人要銷戶。我急了,從他手里往回奪,他說,遲早都要走的。

凌晨二點時,他叫妹的名字,說是李成來了,就在外面,讓她快點把人家領(lǐng)進來。李成是幫妹辦工作的人,只是一直沒有辦下來。我明白他是不放心小姑子。

三點,爹喊愛人給他洗涮洗涮,還要穿新衣服。我們都有些怕,婆婆早哭成了淚人。聽老人們講過,人死的時候是有預(yù)感的。怕他走了,愛人故意拖延,說是等天亮了再洗,現(xiàn)在黑天墨地洗臉干啥?他點點頭。睡了幾分鐘,又睜開眼說,院子里都是鬼,紅嘴唇藍指甲。

我說,門關(guān)得緊緊的,它們進不來。這是哄小孩子話,可他很聽話地答應(yīng)一聲,又昏昏睡去。

我悄悄問起大哥棺材的事,他說已經(jīng)看好,到時候去棺材鋪拉就行。我問交了定錢沒?他說是沒有,只是談好了價錢。我心里有些急,囑咐愛人,天亮時一定把棺材定下了,留下電話,到時候通知他們送來。

四點,天微微亮。我讓婆婆瞇會眼,我來看著病人。爹的下半身已經(jīng)不能動,大小便也失禁了。他現(xiàn)在渾身都疼,我們就一刻也不停地給搓揉著。其實也不能止疼,只是起個心理作用。我給他搓手搓后背搓腳,骨頭尖硌著我的手,沒有一點肉,只剩下一副骨頭架。人們都講,癌癥這東西比魔鬼還可怕,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點燈熬油地疼著耗著,直到榨干身子里最后的一點血肉力氣。

可能是又疼了,他睜睜眼看到我在,夸我說,你比他奶奶搓得好,你年輕手上有勁。我含著淚點點頭,大聲說,您看,還是我搓得好哇。

他長長嘆一口說,真的想像康熙說的那樣,再活他五百年。一顆淚掛在他的眼角,我輕輕幫他擦去。

五點,愛人起來生火燒水,并用熱水給他擦了一遍身子。擦身子時,愛人撩起被子,因為大小便失禁,爹沒有穿褲子。他這時意識清醒著急地喊,蓋上,蓋上。我知道他是避諱我們兩個媳婦。我把嫂子拉到外屋洗漱。

六點,熱了牛奶給他喝,可是一口也喝不下。婆婆擦著淚說,已經(jīng)好幾天不吃東西,只靠輸液維持著。

七點,姨夫來給輸營養(yǎng)液。在城里時一直都是我給他輸液。沒辦法,知道是癌癥晚期病人,周圍診所的大夫都不肯來家里出診。而留在醫(yī)院治療也不可能,我們已經(jīng)拿不出一筆高昂的住院費。大哥夫婦下崗多年,我們也只是普通的小工人,家里根本沒有多少積蓄。雖然爹有公費醫(yī)療,可因為大哥堅持北京治得好,從一開始我們就走的是自費。粗粗算了下,已經(jīng)十幾萬出頭。我娘家以前開過幾年診所,我也懂點皮毛,讓爸教過我怎么配液怎么排空氣怎么扎針找血管,我就上陣了。居然很長臉,一針見血,一下子就找到血管。爹夸我說,手挺巧的,心靈,一學就會。其實我手心里都是冷汗,萬一扎不準血管,不知要扎他多少針。

姨夫家在鎮(zhèn)上開著醫(yī)院,應(yīng)該是有經(jīng)驗的大夫。我問姨夫啥樣?姨夫說,三五天沒問題。聽了姨夫的話,我就和嫂子商量先把兩個孩子送回城里上學,侄子明年高考,我女兒中考。兩個人的學習都不敢耽擱。

爹上午的情況很好,一直安靜地睡著。大哥淚花花地長嘆一口氣,不行啦!疼得沒力氣折騰了。

中午吃過飯,我們打算回城里去,和他道別,他還低低地說,帶著孩子路上慢些。回頭拐彎看車。爹的腳露在外面,嫂子給他蓋被子,順手摸了一下腿。

出門嫂子小聲說,涼到腿上了,怕是要不好。不過想想姨夫的話,我們還以為這一二天沒事。

在路邊等車,瞬間下來瓢潑大雨,我們跑到一處破房子躲雨,那時我也想是不是爹不想讓我們走,可又覺得自己太迷信了。一個小時后我們才等到長途車。

上車,雨停了。

有些暈車,瞇了一路。下車和嫂子分手回家。手機沒費了,想著明天還要回鄉(xiāng)下,就出去交話費。半路上,女兒哭著給我打電話,說是老家來電話說爺爺沒了。我邊安慰女兒邊往回家跑。五層樓,我用了不到半分鐘。一進門,女兒抱著我大哭。

這時天已經(jīng)快黑了。給嫂子打電話,商量怎么回村里,最后決定包一輛出租車。出門前,我和孩子換下身上所有亮色的衣服。在車上又接到小姑子的電話說,剛才吐了很多血,只是昏過去。現(xiàn)在醒過來了,讓我們快點,說不定還能說上話見上最后一面。女兒看著外面黑黑的天,說,沒有星星落下來,我還有爺爺呢。

下過雨村里的路稀爛,鞋子幾乎都泡在泥水里。進屋看到爹穿著壽衣靠在愛人的懷里。爹看到我們眼睛張了一張,孩子們摸著他的臉喊,爺爺,爺爺。可他已經(jīng)不會說話。嗓子里只是啊,啊地叫。我和嫂子哭做一團。我心里暗暗自責,如果我們下午不走,他一定還有很多話要對孫子孫女說。現(xiàn)在……

去的總要去的。我們想讓爹沒有牽掛地走。大哥說,爹呀,走吧,活不了了。我們花多少錢也救不活你。以前的話都是哄你的。你得的是肝癌,現(xiàn)在轉(zhuǎn)移啦,全身都有癌了。爹呀,走吧!別不死心。老天爺不睜眼,他不讓你活呀!

所有的人都泣不成聲。

從我們二日晚上九點回家,到三日凌晨,爹提在心口的那口氣總是不落。

爹是個倔人。他不想死,就用那么一口氣硬撐著。他不甘心就這樣走了,他還想和命抗一抗,可他抗不過要命的病。

爹隔一分鐘直著嗓子叫一聲,叫得我們心碎欲裂。

凌晨三點二十,爹氣息越來越弱,身子也漸漸僵冷。婆婆放聲痛哭。愛人把一杖硬幣放在他嘴里,大哥跪在枕頭下,燒了落氣紙。舅用一張麻紙蓋住爹的臉。然后打電話給棺材鋪讓他們把訂好的棺材送來。我一直抱著婆婆,她已經(jīng)哭昏過去兩次。女兒和侄子圍在爹的身邊嗚嗚咽咽地哭。我說,別把淚掉在爺爺?shù)纳砩稀?/p>

雖然巨大的白棺材就停在外屋,大家還是有點不相信,爹會一個人睡到里面去。舅和送棺材人一直理論。果然做了手腳,不是我們訂下的四塊瓦的整木料。他們狡辯說,現(xiàn)在根本沒有那么好的棺材板,都要搭斜的。舅很生氣,讓他們抬走重新?lián)Q一個來,要不就別想拿錢。外面吵來吵去,愛人出去說,別吵了,搭斜就搭斜吧,我爹活著時一個窮工人,現(xiàn)在死了也沒那么多講究。他一輩子沒難為過人,死了也不會。倒是老板不好意思,主動提出減二百棺材錢。

鄉(xiāng)下辦喪事一條龍,送棺材的人同時還帶來二個裝殮師。他們長得都很兇,一臉的大胡子,衣服臉臟兮兮的。看到他們我一下想起湘西的趕尸匠。傳說中他們有可以驅(qū)動尸體行走的法術(shù)。這些人很古怪,他們不和我們說一句話,只是低頭干活。有人遞過一張單子,我溜了一眼,大體是要多少花費。幾張裱棺材的麻紙錢要一百。大哥把錢點給人家,兩個人過來抬起褥子的四個角嘴里念念有詞地把爹放進棺材里。那一刻哭聲如雷。

幾個小時后,一個簡單的靈臺搭起來。香案擺在棺材的大頭前,一盤水果,一盤點心,一對白蠟,三炷起魂香插上,一疊疊的紙錢燒成黑灰。爹的照片擺在中間,周圍青煙渺渺。

連著二天日夜折騰,天亮時,身體瘦弱的女兒開始發(fā)燒。家里亂成一鍋粥,我根本沒時間照顧她,便讓侄子先帶她回城里找我爸。等出靈的那天再回鄉(xiāng)下。

把他們送上車,姨帶我和嫂子去集上買做孝服的白布。我們都是沒操辦過大事的人,爹活著時,親戚間的白事紅事都不用我們操心,拿多少禮金,去幾個人都由爹拿主意。現(xiàn)在沒人給我們想辦法出主意了。

姨是渾源的老住戶,買東西可以便宜些。市場里人來人往亂糟糟的,姨在和賣布的老板討價還價,這時我的頭還是木的,我們馬上要在那個大院子里為爹辦一場喪事?

買了一百多米白布,還有大家要穿的白鞋,白襪子,包頭的白頭巾,以及辦喪事要用的肉食菜蔬米面。手里的東西越來越重,我漸漸清醒,我們要用手里的這些東西送爹最后一程。

從此以后山高水遠,陰陽兩隔。

姨把一個小麻團縫在白鞋上,讓我們先換孝鞋破孝。孝衣等下午縫好再換。脫下運動鞋,換上白布鞋,鞋面的那顆小麻桃斜斜地躺在那里,像是一顆飽滿的眼淚。

鄉(xiāng)下辦喪事都要請會看風水的先生,哪天施靈?哪天打墓?哪天下葬?都有一定的講究。雖然我們不迷信,但入鄉(xiāng)隨俗,既然在鄉(xiāng)下發(fā)喪,一切都按這里的風俗來。舅幫我們請了懂陰陽的高先生。高先生五十多歲,皮膚白皙,說話儒雅,談吐學識一點也不像鄉(xiāng)下人。說到給墳地點穴,他說一般人家都是點平安穴,一家人平平安安最好。當然也有點富貴穴,點龍穴的。其實這都是人的貪欲,他們不懂陰陽平衡有得有失,得了富貴就會少了平安。高先生在鄉(xiāng)里很受人尊重,在村人眼里,高先生是那種能通鬼神的異人。聽說,高先生的兩個兒子都是大學生,不知讀過大學的他們怎么看待他父親這個古老而神秘的職業(yè)。

高先生給定下的出殯日是九天。一七那天是霜降的節(jié)氣,下葬不吉利。

下午我和嫂子、姨、姑、姐她們圍在一起縫孝服,沒有做過縫衣服的針線活,我和嫂子頻頻出丑。我把褲子縫成了裙子,嫂子沒給褂子留袖子。女兒的孝服是我縫的,想到她小小年紀就要穿起慘白的孝服面對親人的離去,心里疼惜。

遠在山東的哥知道了消息給我來電話,問我在做啥?我說縫白孝服。哥靜了一會兒說,哦,你還會縫衣服。我“嗯”了一聲,不想說話。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我自己會拿起針線為親人縫孝服。舅晚上過來,看到我們還穿著平時的衣服,很不高興。說是沒有個辦喪事的樣子。舅還教訓(xùn)我們說,以后要對婆婆好,不能讓她受了委屈。一下子就想爹,如果爹在,這些話應(yīng)該是他對孩子們說的。

早上有為死人開道的鄉(xiāng)俗,五點,我們打開外屋的門,讓爹的魂兒早早上路。婆婆嘴里哭念著爹活著時的種種好處,我們陪在身邊流淚燒紙,紙錢的面額巨大,上千上億。

剛從北京看病回來,爹的信心十足,他給我看記賬的小本子說,你們花的錢我都記著。誰家的錢也不白花你們的,到時候都還你們。大夫說了,我還能活十年,十年里一定能還清你們的錢。我當時還責怪他,給自己爹看病,花就花了,還提這些干啥。他說一輩子也沒有花過這么多錢。再說花孩子們的錢他心不安,一定得還上這些錢,要不死也合不上眼。

三日施靈,要來祭拜的親友很多。村里鄉(xiāng)俗這一天是要哭靈的,親友們哭祭,我們要在旁邊陪哭。要不村里人會笑話的。我和嫂子都是那種靦腆的人,實在想不來怎么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放聲痛哭,還要邊哭邊念叨爹生前的種種好處。我說嫂子你先來,你前頭說一句,我跟著學一句。嫂子打一下我的頭,說她也不會。

跪著接過親友的祭品,手撫著爹的棺材,不由悲從心起,哭聲裂唇而出。

想起他當年一次一次地找媒人到我家提親。最后舍下臉面親自上門為自己的兒子說媒。和愛人訂婚后,我家在新礦的房子,因為哥哥用錢賣掉了。我搬到礦上的單身樓,食堂的飯菜當然不好,他便囑咐我回家去吃。又怕我面子薄因為沒有辦喜事不好意思去,總是讓愛人在下班的路上等我。有一回我和朋友去趙家窯水庫玩,天氣炎熱,一進門他急慌慌地跑到樓下買回西瓜。我生病住院時,他去看我,竟從兜里掏出一把粉色的梳子。細心的他知道女孩子愛美,病了也要梳頭打扮。結(jié)婚后因為害怕婆媳關(guān)系難處,我不愿和他們住在一起。這事讓爹很生氣,覺得我不是個好媳婦。直到我們的孩子出生,爹的臉才變過來,可也不和我們多說話,只是逗他懷里的孫女。我和愛人偷著笑。爹特別疼愛我的女兒,孩子就是在爺爺?shù)纳磉呴L大的,尿在身上拉在身上也不嫌棄,嘿嘿一笑還親孩子一口。后來為方便照顧妹,爹一家人搬到城里去住。

每年過節(jié)爹總要嘮叨把我們一家人留在了礦上。二零零七年我終于在城里買下房子,他高興地跑去幫我們打掃房子,本來已經(jīng)雇好工匠,可他一定要自己動手刷房。我們都怪他,這么大歲數(shù)了,萬一有個閃失哪個錢多哪個錢少?爹說我們買房子時他幫不了錢,現(xiàn)在幫個人手。真是老小孩。二零零八的春節(jié),爹的三個孩子終于都如愿圍在他的身邊過了一個團圓的春節(jié)。

剛立春時,他來家里給孩子送莜面餃子,我割了肉準備做肉泡糕吃。他不讓我做,堅持要走。他知道我們買房時借的錢沒有還清,不舍得花我們一點錢……

這一天來祭拜的親友很多,而我們要留下他們吃飯。我和嫂子都是做不好家務(wù)的人,一下子要來這么多的人,手忙腳亂不知該咋辦。幸好高先生給推薦了做飯的六桃姐。說是干凈利落,飯菜也可口。六桃姐沒來之前,我和嫂子說她們家一定有很多的女兒,一個女孩就是一枝桃花。人來了一看果然是能干人,給那么多的人做飯,一點也不亂,我和嫂子洗菜洗碗只配打下手。而且有啥不懂的鄉(xiāng)俗都可以問她。六桃姐的愛人也是做白事這一行的,專管為死者打墓。六桃姐的手很巧,她會用紙粘各種冥衣冥物,她給爹粘了被子褥子枕頭,里面還墊了棉花。單衣棉衣?lián)Q洗內(nèi)衣鞋子襪子也做了好幾套。六桃姐有空時還教我們疊金銀,就是把金箔銀垛疊成元寶的形狀或是扭成銀鈴鐺。她說,這樣錢更值錢。心里明明知道是哄鬼的事,還是跟著六桃姐認真地做,希望爹在那頭真的有個金山銀山,以后再也不用為銀錢發(fā)愁。

八天過正日。這一天所有的親人來送爹最后一程。明天一早爹便入土為安了。這是爹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個晚上。鄉(xiāng)間有請戲班子的風俗。人生如戲,老人故去,搭一臺鄉(xiāng)里的草臺班子,也算是為一個人熱熱鬧鬧地拉上人生的大幕。不過我們堅持沒有請戲,一是不喜歡太熱鬧,還有就是接受不了那個大喜大悲的氣氛。這邊是哀哀的哭靈聲,那邊是葷曲艷歌。一些流行在鄉(xiāng)間的風俗,我們外面人是理解不了的。

喪樂我覺得還是二胡、嗩吶配在一起最好,二胡的如泣如訴,嗩吶的低轉(zhuǎn)回旋,只拉一小段,忍不住淚雨橫飛,肝腸寸斷。

五哥懂佛經(jīng),雙手合十,繞棺為爹念了一段往生經(jīng)。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 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 毗迦蘭多 伽彌膩 伽伽那 枳多迦利 莎婆訶

愿爹拔除一切業(yè)障,往生極樂國土。

今年春天的某日,我又一次穿起孝服回爹的故鄉(xiāng)送別親人。靈棚、棺木、花圈、麻衣、哭聲。我跪下來兩手撐地,恭恭敬敬地磕頭,沒有滂沱的淚水,心里很安靜,一個老人靜靜地走了,他是爹的三哥。

守靈的那夜,大風突起,先是放棺材的靈棚被風卷起,然后電也莫名其妙地停了。黑暗里一具棺木孤零零地留在風口里,那會兒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大風忽然把棺材帶走,會不會就是到了人們向往的極樂世界!

手電筒射出雪亮的光,如一道道閃電劃破黑色的天幕。人們驚叫聲一片,大家在想辦法重新把靈棚搭起來,可是風太了。有人說,禱告一下,說不定是死人生氣發(fā)脾氣了。于是三叔的孩子們迎風跪下來,嘴里念念有詞。大風卷起漫天黃土迷了所有人的眼。

早上醒來,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靈棚,靈棚好好地立在那里,棺材前的香燭青煙裊裊。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大概只是我做的一個夢。

起棺,眾人魚貫而出。我低著頭跟在白色的送葬隊伍后面,周圍是圍觀的鄉(xiāng)人,他們評議著我們的哭聲是不是有韻有腔,死人的儀仗是不是夠氣派。這幾年我一次次穿起孝衣,送走一個個親人。內(nèi)心漸漸平靜,對死亡不再是刺骨的悲傷和畏懼,生門死門,人人都要進出。人世上我們都是一個過客。所以生不是喜悅,死也不應(yīng)該悲傷。

跟著靈車我又一次回到爹小時候生活過的小山村。十五年前,我懷里抱著吃奶的孩子,隨著爹回來給爺爺奶奶上墳。爹跪在奶奶的墳前,邊燒紙邊哭。兒行千里母擔憂,爹大概是想告訴地下的老母親,他兒女成群,如今也是當爺爺?shù)娜肆恕?/p>

村里靜悄悄的,我們放起的炮聲,驚起幾只野雞。住在村里的大嫂得了消息領(lǐng)著一只狗,等在村口。據(jù)說狗會為死人背去七擔糧,這種說道起于怎樣的民間傳講,我不明白。大嫂是李姓一門留在村里惟一的一戶,這些年大家因為各種原因都搬離了這個偏僻的小村子。五十歲的大嫂蒼老,貧窮,還有對日子的絕望。她說,大哥常常打她。邊說邊讓我們看她頭上身上的傷痕。大嫂他們有五個孩子,每個孩子都沒有好好讀書,初中還沒畢業(yè),便輟學到縣里的飯店當服務(wù)員,到修摩托車的小鋪當學徒。

鄉(xiāng)里有閏月年不能破土的風俗,今年恰逢閏四月,三叔的靈柩便不能正式入墳,只好寄埋在一處土崖下。不起墳頭,不立碑石,只是一垅黃土草草掩埋。

幾縷淡淡的晨煙,幾聲清亮的鳥叫。兄弟相聚,兩位老人大概正坐在一起高興地喝酒聊天!

陳 年:女,山西大同人。自由職業(yè),2007年開始寫小說,在《天涯》《山花》《作品》《陽光》《黃河文學》《山西文學》《芳草》等發(fā)表作品若干。有多篇小說被《小說選刊》選載,并收入《中國短篇小說年選》。曾獲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和陽光文學獎。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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