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

于英琪

張家界的山林里總是多雨的，我與父母窩在農舍里圍著火爐和當地人一起烤火。房間里沒開燈，顯得有些昏暗，我盯著微微跳躍的火苗，驀地憶起一個同樣陰雨連綿的日子。

外公外婆每年都會不遠萬里從老家趕到上海照看我一陣，那個時候的上海總是多雨的。一個陰雨的下午，我回家的時間比平日晚了許多，敲門進屋才發現房里陰沉沉的沒開燈。

“怎么不開燈？”我隨口問道，把書包丟在門口就準備淋浴。

“開燈多費電，又不做什么事情。”外婆邊關門邊說。

“那你們看看電視，要不多么悶啊！”

“我們來不就是看你的嗎，看電視多費電，你爸媽工作也不易。”

我沒做聲，打開花灑。在我印象里，外婆從來不是摳門小氣的人，可是為了不浪費自己兒女的錢，再悶再枯燥也受得了。相比之下，我給過他們什么？

胡思亂想著洗完澡，進房間才發現書包已穩當地放在桌邊了，匆匆寫完作業，卻仍未理出“如何報答”的頭緒，鬼使神差之下竟直接走向客廳。

客廳里依然黑黢黢的，我走過去靠在外婆身上。

“作業做完了？”

“嗯。”

二老也沒多問什么，客廳里就一直靜悄悄的。明明是寒冷的秋日，我穿著單薄的睡衣靠在外婆身上卻絲毫不覺涼意，只覺得有一股暖暖的熱流流淌在身間。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視線掃過窗戶，看到風輕輕吹起窗簾，滴滴雨水打著旋兒在白色的布料上投下陰影，轉頭再看看外公外婆，有些驚訝地看到二老臉上安詳的表情，內心忽地釋然了。世上真正的情誼就像親情一般，是在經年的陪伴下才會顯露出來的。而真正的孝順尊敬等等，不經陪伴又如何驗證。轉頭再看那雨，依然是柔柔的樣子，細密卻又幾不可見，柔軟卻又斬碾不斷，一如陰暗的客廳內，祖孫三人之間緩緩流淌著的親情。

火爐漸漸冷卻，對面男人俯身添加煤塊的動作把我喚回現實。一抬頭看到農家的老大爺叼著個煙袋，在火光一燃一滅之間依稀可見，一如當年我在外婆臉上看到的安詳表情。

再轉頭看那門外的雨，一如當年一般緩緩地落入土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