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凡
在西方,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相比,可說是望塵莫及,遠遠沒有達到后者那樣的發展程度。以管理學為例,很明顯的現象是推崇案例分析與教學,已成哈佛商學院教學特色,并影響到全世界,這是“科學先進”的嗎?我們可以借牛頓的“蘋果落地”來理解和比較。“蘋果落地”就是一個可觀察到的“案例”,只有從中引申出萬有引力定律,能統一地預見和解釋“香蕉落地”、“梨子落地”等諸多類似現象,“以不變應萬變”時,才是科學。反之,如果看到什么東西落地都有話可說,每種東西的說法都不同;或不同人對同一東西落地說法各不相同,一直停留在“案例”上,那無論如何還是提煉得不夠,總是處于理論的低層次上,不配得到很高評價的。所以我的看法是,管理學在很大程度上還是藝術,而不是科學。
1936年,美國作家賽珍珠這樣描述中國留學生:“這是一個自卑感彌漫全國的時候…他們對西方國家既羨慕,又痛恨。”(轉引自劉香成《毛以后的中國1976-1983》自序,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1年2月)當時的中國學者們在不正常的“羨慕嫉妒恨”情緒下,提出“全盤西化”口號,現在來看是個大錯誤。結果是,實際上“并不怎么樣”的西方社會科學,借西方自然科學光環的籠罩,也讓我們誤以為都是該跪著仰望的“科學先進”,不加鑒別地引進了,生搬硬套到中國實踐中來。
在會計學領域的問題更嚴重。國人所說“將本求利”中的“利潤”,原是指真金白銀的“賺錢額”。但是,在美國“帶頭大哥”的引領下,這一概念逐步變味,對沒收到錢的“應收款項”、沒收到現金股利的“投資收益”、沒經過交易的“資產減值損失”和“公允價值收益”、沒花錢的“折舊費用”等等,在所謂“職業判斷”的幌子下,都可以兼容并包,演變為山寨版的“賺錢額”,“假賬人人會做,各有巧妙不同”,已經導致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機大爆發。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主流指標一旦錯了,無論我們主觀上是否想造假,現代財務會計已經整體淪落為造假行當。而會計準則和會計造假“警匪一家”的結構,又使會計造假帶上“正確合法”的面具,蒙騙性和危害性極大,考慮到強勢既得利益集團會阻礙變革,筆者的判斷是現代財務會計已經不可修復,只能任其自生自滅,等待被社會拋棄了。雖然歷史沒有“如果”,筆者還是忍不住扼腕嘆息:中國會計本是走在正道上的,如果當年沒有引進西方會計模式,早就遙遙領先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看來,現在還有生存發展希望的,是管理會計。由于財政部高層的重視和推動,中國管理會計似有春天來臨,將成“顯學”之勢,這是很令人歡欣鼓舞的。不過,在自我矮化地當了百年“老學徒”之后,當我們已經從心理上膩煩了老是跪著“取經”,想要站起來自己“造經”時,需要注意,現代管理會計也同樣存在不夠“高瞻遠矚”的問題,主要表現在:
管理會計缺乏體系感,仿佛是由一堆技術和方法無序地拼湊而成的,這些成份一旦被運籌學、工業工程學等分別“認領”后,便所剩無幾,還算不算得上一門學科都成問題;
管理會計處于未能充分提煉共性的層次,只好無奈地推崇“最佳管理會計實踐”之類的案例,過于強調企業個性;
管理會計過于強調非財務數據的運用,但是,一旦脫離最具綜合性、最有高度的財務數據,糾纏于庫存數量、員工技術等級等雜項細節,進入“就事論事”的工作狀態,便地位低下,也體現不了自身優勢;
管理會計的各種報表和數學模型都有意無意地避而不談數據來源,從而缺乏實用價值;
…
現代財務會計再“濫”,總還有個凈利潤作為核心指標,有個像模像樣的會計循環,金額精確到小數點后2位,給人不容置疑的印象。近百年來,管理會計的方向性錯誤卻是放棄獨立地位,滿足于對財務會計數據作某些調節,依附于財務會計而生存。隨著現代財務會計走進死胡同,現代管理會計也該覺醒了。既然要號稱信息系統,完整的IPO(input-process-output)過程是題中應有之義。筆者提出的中國式管理會計方案,是建立總賺錢、凈賺錢等核心指標體系,并通過另起爐灶的“內賬核算規程”來確保管理會計常態化運作。公司賺錢的途徑無非“增收節支”,這可以滲透到公司的所有活動中,又可以反向合成,實現公司最高層面的目標。而一旦有了高度,形成體系之后,那些林林總總的思考、技術和方法等,不外是為增收節支服務的,當然也很容易在體系中找到位置了。
財會學習2014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