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草來早

潘姝苗

人間草來早，萬木氣象新。最綠的春色，在一個(gè)玻璃杯里綻開了笑顏。

第一枝春信，原來就藏在心底。雀舌低吟，隨琴聲水韻一起，在白色氤氳的霧氣之上唱起歡歌，翩然曼舞。茶山霧靄，清淺的綠意在熱水中漸漸蘇醒，幽香彌漫，春色繚繞。我微微閉上眼睛，向陽的光熱融化了大地的冰霜，寒冷漸漸解凍，微笑像一口口啜飲在唇舌的甘露，寸寸滋潤心田。

春雖然來得早，不過美麗的日子還在后頭。韓愈的《春雪》：“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等待真是漫長，滿庭的韶華都被點(diǎn)亮，“寒窗里，烹茶掃雪，一碗讀書燈。”聚散就這么匆匆流竄在時(shí)光里，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不急，且喝一杯陳茶，我們等一等光陰的腳步。

如果不能妖嬈，春風(fēng)怎么繞得過蜂飛蝶舞的花叢，繞得過綠水如藍(lán)的江岸？是啊，盡管萬物都靜默著，人心總是最先騷動。那些不肯打苞的花朵兒，那些醞釀在巖石縫隙里的綠草，好耐得住寂寞。但湖水清、春鳥鳴，二月風(fēng)光濃似酒，小樓新濕青紅，誰能逃過春風(fēng)的吹拂？枯瘦的世界再怎么安定，也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悸動。

生長，是一種疼痛的痕跡，是樹樁打上年輪，是鬢角泛滿了霜花，是笑容刻畫出皺紋。

大地草木葳蕤，演繹著神奇的力量，無數(shù)腐朽在等待重生。當(dāng)一塊貧瘠的土地被星星綠意點(diǎn)染，凡被風(fēng)雨拂過的地方，紛紛鉆出卑微的生命。一切如新，柳芽層層綻放，桃花姿態(tài)妖嬈，光是它們的眼影，風(fēng)是它們的衣裙，枝葉伸展著纖細(xì)的手臂。

回憶在心里留下指紋，千山萬壑猶如水墨丹青，看不分明。一枝梅花含苞待放，披著乍暖還寒的冬裝，似害羞的女孩兒情竇初開。它是報(bào)春的尤物，裹著寂寞的期盼，踩著濕漉漉的軟泥款款行來。

多年慶幸，再度相遇這失散已久的翠綠，上面有梅花掠過苦寒的香氣，有根與葉交談的默契，有茶源于草木山野的潤浸。看一叢寒木生出嫩芽，被歲月賜予深情厚誼。那是歲月漂洗后的顏色，溫潤可意，洇染心懷。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