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美女鑒黃師：挑戰世俗勇當網絡清潔工

小蕊

迷上“情色”新職業

今年26歲的蘇雅出生在合肥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因為父母都是文藝工作者，所以她從小就具有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浪漫氣質。2012年，學習法律專業的蘇雅大學畢業后，沒有按照父母的想法當一名律師，而是應聘到國內一家著名網站，做了一名外界很少了解的網絡鑒黃師。

當時網站發布的招聘廣告，對“鑒黃師”職位的描述是這樣的：“研習色情影像，制定淫穢信息鑒定標準；制作淫穢信息鑒別課件、教育視頻等材料；管理色情資源并進行評級。”最打動蘇雅的，是這份工作的高薪，年薪18萬元。

留言表示愿意應聘的網友超過10萬人，最終投遞簡歷的也有2000多人。經過層層篩選，蘇雅進入了最后的面試。在由8名考官組成“無領導小組”進行的面試會上，一名考官問：“有沒看過‘毛片’的嗎？”蘇雅和另外一個女孩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考官追問：“如果給你看《色·戒》，你咋辦？”那個女孩說：“工作需要，我配合。”蘇雅沒吭聲，因為她一時沒有想好該怎么辦。但讓蘇雅頗感意外的是，最終她被錄用了。隨后便進入了試操作環節，也就是試用期。

試操作的第一天，當蘇雅點開一個文件時，一張裸體圖片赫然出現在17英寸的電腦屏幕上，她是第一次在電腦上看到如此有視覺沖擊力的圖片，不由得一聲驚叫，隨即便捂住了嘴巴。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同事們，大家似乎都很淡定。后來有個和她一樣試操作的女孩告訴她，自己大二時就在情趣用品店打工，對性愛那點事了如指掌，“黃色”的東西對她來說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更別提害羞或者誘惑了。

蘇雅自愧不如，開始強迫自己惡補相關“知識”，而惡補的方式就是瀏覽黃色網站。同時她還大膽地向別人請教，但因為有些問題實在太小兒科，常把別人問得臉紅心跳。

這些對于蘇雅來說都還不算什么，真正進入工作狀態后她才發現，原來做一名真正的鑒黃師并不容易，因為這種工作十分特殊，天天都跟色情網站及淫穢內容接觸，無論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要承受巨大的壓力。比如，看到露骨的色情圖片，或者赤裸裸的性愛場面，她不可避免地會有生理反應，這就要求她有極強的克制力，否則就會沉溺其中，甚至最終成為黃色網站的俘虜。心理上的壓力則更大。她不敢跟家人透露自己的工作內容。被朋友問起工作方面的事情時，她會說自己是開發電腦軟件或做網絡編輯來搪塞。你想啊，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姑娘，如果別人知道她每天和色情網站打交道，會用什么眼光來看她？所以，最初蘇雅對自己的工作感到挺難為情的，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才能坦然面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盡管每天遭受大量有害信息的狂轟濫炸，但蘇雅的免疫力越來越強，漸漸地從最初的一看到淫穢畫面就臉紅心跳，到后來遇到色情視頻就惡心，再到見怪不怪、心靜如水。這是一個艱難的修煉過程。

雙重壓力之下依然堅持

那么，網絡鑒黃師每天的具體工作又是怎樣的呢？蘇雅介紹，網絡上淫穢色情網站數量眾多，呈現方式有文字、圖片、視頻等，她和同事每天都會收到大量網址，其中有些來自網友的舉報，有些是合作伙伴的資料共享，他們的工作就是核實這些網站是否真的存在淫穢色情內容，并將其標記出來，然后通知技術團隊進行攔截、示警等處理。

除此之外，她和同事每天還要從海量的淫穢畫面中，找出那些帶有詐騙鏈接、木馬程序等危險因素的網站，并予以標記，首先給瀏覽這些網站的用戶進行提醒，然后和公安部門聯系，采取關閉取締等強制措施。

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蘇雅的工位在公司的一個角落里，但即使這樣還是會遭遇尷尬的情況，比如當她鑒定某網站是否存在色情圖片時，恰好有男同事經過，這時她會很不自在。為避免尷尬，她對自己的工位在私密性方面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拉個布簾，看視頻時戴上耳機，以免某些不堪入目的畫面或不堪入耳的聲音影響別人。那種感覺有點兒像做賊。

談起自己的第一次鑒黃經歷，蘇雅至今記憶猶新。一家所謂的“成人電影”網站需要審查，蘇雅點擊鏈接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對白人青年，一男一女，像戀人一樣手挽著手在金色的沙灘上漫步。海水碧藍，天空中不時有鳥兒掠過，畫面很唯美，一切都顯得溫馨而浪漫，和普通愛情片簡直沒什么兩樣。就在蘇雅盡情欣賞美景時，鏡頭一轉，男女主人公忽然鉆進了一片茂密的熱帶雨林中。兩人先是相互撫摸、親吻，接著慢慢褪去衣服，一場赤裸裸的“激情戲”開幕了。接著，畫面中斷，彈出一段文字：“只要交360元會員費成為VIP客戶，即可每天隨意收看來自港臺及歐美等地的原創成人大片，情節絕對火爆。”蘇雅說，自己畢竟是個未婚女孩，剛看到那種畫面時確實有點緊張，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接著，蘇雅交了會員費又審查了另外一些片子，內容大致雷同，都是重點描寫兩性關系的。有的鏡頭非常齷齪下流，簡直不堪入目。很快，蘇雅就把這家“成人電影”網站的網址通報給了網警，公安部門調查核實后，依法取締了這家非法色情網站。因這家網站騙取網友的錢財數額巨大，公安機關還對網站有關負責人作出了刑事拘留的處理。一些中小學生家長看到該網站被取締、老板被刑拘的報道后，都拍手稱快，說像這種毒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網站早該關掉，老板被拘實屬罪有應得。

蘇雅和同事每天的工作安排大致如下：上午9：30至10：00，進入安全聯盟后臺查看色情、欺詐類舉報清單，開始一天的工作。到中午12：30左右結束，吃午餐。有時舉報信息太多，他們會連續奮戰到下午2點。

午餐結束后稍事休息，可以泡杯咖啡或吃一些公司提供的免費水果或酸奶，看看書——公司公共區域有很多技術類書籍供大家閱讀。接下來，他們會根據經驗利用關鍵詞搜索等手段，主動發現非法惡意網站，并進行審核及攔截處理。一般情況下只要打開一個點，就會找到無數個相關惡意網站，當天工作的第二場戰役才正式打響。這就意味著，準點下班常常成為不可能。

下班后，鑒黃師會利用自己的空閑時間了解當前互聯網行業的一些動態以及娛樂、社會、時政新聞，這對鑒黃師日常發掘線索、了解最新政策等很有幫助。不過，由于日常機械性工作量較大，一般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所以他們一般都沒有早睡的習慣。

鑒黃師平時要承受心理、生理的雙重壓力。每次鑒定任務結束，蘇雅都會感覺非常累。盡管如此，每天上班時她仍然一絲不茍，認真給每一家可疑網站登記編號，并對網站播放的內容做審查鑒定。2013年夏季，為配合警方掃黃打非、凈化網絡環境，蘇雅和幾名同事有時從下午3點一直工作到凌晨2點。為刺激感官，一些淫穢色情網站里的內容著力渲染各種變態的性愛場面。這類情色垃圾和暴力場面，看多了會感覺不適；同時，長時間盯著電腦眼睛也受不了，蘇雅說，“有種想吐的感覺，到最后腦子都有點兒發木”。

蘇雅長得很漂亮，愛穿波西米亞及膝長裙，在職場中，她就像《杜拉拉升職記》里的女主角一樣干練、知性，而生活里她又是一個愛洗衣服、會燒一手好菜的“軟妹子”，有獨屬于“90后”的小心思和小幸福。蘇雅很會苦中作樂，擅長廚藝的她偶爾也會慰勞一下自己。夜班，她帶來糖醋排骨，能吸引一大群同事圍上來一起吃。她還喜歡隨手拍，有意要拍微電影。公司老總很支持她，說如果能把電影拍好了，完全可以申請在鑒黃工作之外成立一個新的微電影制作部門。

“鑒黃”工作真的不簡單

對網絡色情片，蘇雅可謂見多識廣：“歐美出產的東西往往非常露骨，對青少年危害最大；亞洲國家如日本等國出產的相對隱晦，但過于宣揚性場面；國產貨則多為古裝，常把武則天、潘金蓮、西門慶等歷史人物演繹成性饑渴者。”

在“鑒黃”時，蘇雅還遇到過各種形形色色的網絡騙局和趣事。比如有一家名為“成人性愛世界”的網站，貼出的圖片是幾名西方裸體女子，非常火辣誘人，很多人看后都忍不住會點擊。其實這是一個精心設置的“桃色陷阱”，因為這個網站實質上是專門傳播病毒的“假色情網站”，會通過木馬手段盜取網友的銀行密碼信息及個人隱私，然后進行詐騙。對這種網站，蘇雅的處理辦法是直接在百度搜索結果中屏蔽掉，或打上風險警示標志后和公安部門合作進行進一步處理。

有一次，蘇雅發現一家網站播放的一個僅有幾秒的視頻很有誘惑力，就根據提示打開了一個鏈接，結果令她頗感意外。原來這是一家經營成人用品的網店，主要賣偉哥、避孕套和充氣嬌娃。那幾秒鐘的視頻，只是網站的廣告。

有人以為“鑒黃”工作就是每天看看黃色視頻，然后對不法網站進行處罰，其實事情遠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簡單。蘇雅介紹說，鑒黃師的職責在于既不能漏掉淫穢色情網站，又不能過濾掉藝術網站。我國的相關法規中提到：“夾雜淫穢、色情內容而具有藝術價值的文藝作品，不屬于淫穢出版物、色情出版物的范圍。”這就給鑒定工作帶來了很大難度。

很多情況下，淫穢網站和藝術網站較難區分。比如有些包含裸露圖片的網站，有人說是黃色網站，但有的人卻會辯解說那是“藝術網站”。包括對一些畫面的鑒定，稍不留神也會鬧出笑話。比如央視在世界著名雕塑《大衛》的某個部位打上馬賽克，本想“防止精神污染”，卻讓歐美人譏諷為“淺薄”、“根本不懂藝術”。這玩笑就是國際級的了！

“鑒定的標準很嚴格，首先要對《國家新聞出版署關于認定淫穢及色情出版物的規定》十分熟悉，執行標準時必須不偏不倚。其次要看有沒有淫穢性地具體描寫性行為及其心理感受，有沒有公然宣揚色情淫蕩形象等。關于性知識，屬于科學性的內容，雖然與淫穢有些接近，卻不屬于淫穢范疇。”蘇雅說，有的東西是很難精確拿捏的。遇到這種情況，她往往會向有關專家請教。

近年來，諸如公開叫賣一夜情、玩交換性伙伴游戲之類的所謂“社交網站”越來越多。這種丑惡現象既嚴重違背倫理道德，又有違法犯罪之嫌，但這類網站往往隱藏得十分巧妙，有的竟鏈接在一些大型婚戀網站上，查起來非常費勁，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但不管有多難，網絡鑒黃師都得迎難而上。

網絡鑒黃師工作的最大意義，就是為社會文化攔截“垃圾”，凈化網絡環境，減少黃毒對網民的毒害，以提前介入的方式，打擊不法分子通過各類假的色情網站實施詐騙犯罪。也正因為如此，蘇雅常常感到自己從事的事業是光榮而神圣的。

對于網絡鑒黃師這一新職業，蘇雅說，針對網絡非法內容的審核和鑒定，系統永遠無法取代人工的作用，而且網絡威脅在不斷變化，早些年是在網上掛木馬病毒，近幾年則出現了釣魚網站、欺詐網站等，因此，為了網絡安全，必須不斷調整應對策略。

“為什么說系統無法取代人工？就拿色情內容來說，文字可以在系統中通過關鍵字來篩選、過濾，但圖片、視頻就不行了，以目前的搜索技術，還無法自動鑒別一張圖片是否屬于色情內容。”蘇雅說。網絡安全行業未來會不斷涌現新職業或新崗位，但新職業只是形式，保障網民上網安全，最終還是取決于廠商強大的技術研發能力和快速反應能力。

據蘇雅介紹，近年來由于互聯網領域存在的淫穢色情問題較多，除了國家相關職能部門配備專門的鑒黃師之外，許多大型網站也用高薪吸引人才，加入到凈化互聯網的行列中來，可以看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希望看到一個更加純凈的互聯網環境，這就需要大批專業人才。而網絡鑒黃師這一職業，并非誰都能夠勝任——擔任這一職位的人需要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能夠承受別人的質疑，能夠抗拒色情信息對自己身心的摧殘，還要熟知各國法律，能夠制定色情信息鑒定標準并對色情內容進行評級等。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