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的

荷生

初戰告捷的喜悅

聯系到何箏并不太麻煩，從18歲到23歲，他們戀愛了5年，有不少共同的朋友，程浩很簡單地就問到了何箏的電話。

拿到號碼那天晚上，程浩在喝了半瓶紅酒后，借一點點酒意壯著膽子，給何箏發了條信息：“箏箏，還好嗎？”

曾經，何箏說過，除了家人，程浩是唯一喚她箏箏的人。

沒想到何箏會那么快回過來：“還好。”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已經讓程浩有了初戰告捷的喜悅，何箏雖然沒有問，但程浩確定她知道他是誰，而且，還那么快地回復了他的信息。

“我，想見見你。”程浩再接再厲地打出這句話。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幾分鐘后，信息提示何箏的回復：“好。”

程浩狂喜，拿起剩余的半瓶酒倒入杯中，一飲而盡。

待我長發及腰

幾天后的黃昏，大學城附近的“小小咖啡館”，程浩見到了分別3年的何箏。

3年后，何箏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面容依然素凈、光潔、俊美。時間仿佛還是在3年前，那天晚上，何箏就是這樣站在他面前，聽他說分手。

程浩忽然不知如何開口，直到何箏微笑地喊了他一聲：“程浩。”

程浩回過神來，以前，何箏叫他阿浩。

真的不是以前了，程浩才發現，3年后的何箏已是長發及腰。而3年前，何箏留略帶男孩氣的短發。

忽然就想起這樣的句子：“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只是現在，何箏，她的長發為誰而留？

當然不能問，程浩努力恢復平靜，在回應了何箏后，紳士地替她拉開凳子。

何箏坐下來，說了聲謝謝。聲音溫和，但，有清晰的距離感。

當然會有距離，程浩微微嘆口氣，她沒有責罵，沒有一個耳光甩到他臉上，已是給他最大的面子。他還奢求什么？

一如他們當初的模樣

面對面坐下，試探著，程浩依然給何箏點了她以前喜歡的清咖。何箏沒有拒絕，笑笑，又說了聲謝謝。然后，再未主動開口。

程浩亦不知該說什么，見了面才知道說什么都不對，無論為曾經的負心道歉、告罪，還是關心何箏現在的生活，都太刻意和單薄。

于是，程浩只好也沉默。

窗外，整個大學城漸漸籠罩在深秋的暮色里，街中卻依然是熱鬧的，年輕的情侶牽著手邊走邊說著什么，一如他們當初的模樣。

服務生送過來咖啡。

何箏輕輕攪動后啜了一小口，然后微微嘆口氣：“好久沒有喝清咖了，有點兒苦。加點兒糖吧，可能真是年齡大了，不喜歡苦的味道了。”

程浩一下就想起當初，他問貪戀清咖的何箏：“不苦嗎？”

何箏便笑著搖頭，說：“不，因為愛是甜的。”

那么如今，可是因為沒有了愛的緣故——程浩在猜測后慢慢斷定，何箏心里，真的還有他，否則，她也不會答應來這里見面。這家小咖啡館，幾乎見證了他們愛情的成長。雖然因為囊中羞澀，那時候來的次數并不多。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意義。比如何箏生日、七夕、情人節或者相愛紀念日。程浩盼望，現在，可以和何箏從開始過的地方再開始一次。

于是，在何箏朝杯子里加了兩塊方糖后，程浩說：“箏箏，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何箏攪動咖啡的手就頓了一下，勺子碰在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何箏在喝完咖啡后對程浩說：“咱們，去看場電影吧？”

有些像在戀愛了

到最近的影院，正趕上《宮鎖珠簾》的播映時間。

后宮戲不是程浩喜歡的，但因為何箏在身邊，漏洞百出的劇情也變得無比生動起來。只是看完整場電影，何箏都只字未語，直到走出影院，在略顯安靜的街中，她才轉身抬頭看向程浩，問：“你可以每周都請我看一場電影嗎？”

程浩舉出右手，一定。

這算是開始嗎？在送何箏回去后，程浩打開了車窗，任由夜風一路勁吹，絲毫不覺得寒冷，只覺得無限歡暢。

之后，程浩幾乎每天都會和何箏見一面，除了看電影，吃飯是最好的借口。有時何箏拒絕，程浩也會不動聲色地候在何箏公司門外，哪怕只是送她回家。

也開始試探著送何箏禮物，從巧克力、桃花姬、提拉米蘇等小食品，到圍巾、手袋、水晶手鏈……這些并不昂貴但何箏一直喜歡的飾物。

何箏有時收下，有時會拒絕，說不喜歡，讓程浩退掉。

程浩覺得何箏的性情還是那么純澈，雖然話依然不多，但這樣子，有些像在戀愛了。何箏會回應程浩如“好好吃飯、早點睡覺”這樣略顯甜膩的短信，說好，或者好呀，你也是。

連昔日好友都來恭賀兩人重修舊好、破鏡重圓，并集體告誡程浩，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何箏。

程浩當然懂得這個道理，3年之后，他知道了錢固然重要，但是，愛情也并非有錢就可取代，分開后，何箏一直都住在他的心里。

能再得到何箏，程浩自認為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他當然會加倍珍惜。

于是慢慢地，開始送何箏略貴重的物品，品牌服飾、手表、項鏈、手機……何箏也是有收有拒。有一次，程浩試探著詢問何箏，是否需要一輛車子。何箏拒絕了，說懶得去學。

“也好，我可以每天當你的司機。”程浩突然就說了句意義明顯的話。

何箏不假思索地答：“好啊。”

終究未敢自作主張

只是，這樣過了幾個月，兩人卻并未有任何親昵的舉動，程浩覺得好像依然和何箏隔著些什么，那距離淺淺的，但不容易逾越。程浩好多次縮回了試圖去擁抱何箏的手臂，連牽手都沒有做到。

程浩知道，當初，是他傷她太深。現今，他必須做出更多的補償。

于是冬天過去的時候，程浩征求何箏的意見：“咱們出去走走吧，想去哪里呢？”

何箏想了想：“馬爾代夫吧。”

程浩一愣，馬爾代夫是當初他承諾和何箏旅行結婚的目的地。

怔了半天，程浩說：“好。”

去旅行社定行程、簽合同，在問到需要幾個房間的時候，程浩猶豫好久，說：“兩個。”

終究未敢自作主張。

一個冗長的擁抱

半個月后，依行程程浩和何箏隨一個小的旅行團如期動身。

飛機上，善于察言觀色的年輕導游偷偷和程浩開玩笑，有美女同行還要定兩個房間嗎？

程浩訕訕地笑，不知如何作答。

抵達目的地已是早上，安置好行李，兩人隨團去了海邊。

何箏瞬間被景色陶醉，歡快起來。

但何箏明媚的笑容讓程浩羞愧，他對馬爾代夫并不陌生，曾經陪那個有錢的女人來過幾次。現在他終于知道，當初他為了錢拋棄的不只是愛情，還有自己的靈魂。現在，唯一能把這一切還給他的，只有何箏。

這一次，他發誓一定要好好留住她。

何箏的歡快一直持續到晚上，話明顯多了，甚至吃飯時挑剔起菜的味道……吃過飯散步的時候，程浩試探著，終于鼓起勇氣牽起何箏的手。

何箏沒有拒絕。

一剎那，程浩的心被甜蜜溢滿。

卻終究未敢再做逾越。

但程浩沒有想到，在馬爾代夫最后的那天晚上，何箏竟然主動敲開了程浩的房門，她光著腳，穿一件柔軟的及地棉布長裙，及腰的長發柔軟地披在身后。宛若迷路的公主。程浩伸手，將何箏擁進懷里。

那是一個冗長的擁抱，從日落，到日出。何箏在被程浩擁到柔軟的床上時，只說了一句話：“就這樣抱著我好嗎？”

程浩便熄滅了所有欲望的火焰，然后一動不動地抱著何箏，整晚，忽略了手臂的酸麻。他真的愿意就這樣抱著她，一輩子。

這個故事講完了

但程浩，還是在順理成章的劇情里猜錯了結局。從馬爾代夫回來后的第二天早上，程浩還沒有起床，便聽到短信提示，是何箏。信息只有短短兩句話：“你欠的，你還了，這個故事講完了。再見，程浩。”

這句話，程浩看了很多遍，然后坐起來點了一支煙。

淡淡的煙霧里，程浩徹底明白過來，重逢，何箏只是拿走了當初他給她的許諾，一周一次的電影、禮物，還有馬爾代夫，都是他曾經欠她的。其他的，多一點兒，何箏都沒有要。

她說的沒錯，他欠的，他還了，這個故事講完了。

根本就沒有另外的結局，待她長發及腰，他已不是當初她想嫁的少年了。

這才是公平的愛情。

程浩熄滅了煙蒂，徹底認輸。 （摘自《人生與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