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曉波

小梅,是1976年10月出生的,比我小一個月,那時她家住羅西村,我家住紅廟村,兩家有2里路的距離,同飲榆子溝的水長大。
起初,我們并不認識,那好像是上世紀70年代父輩之間的事情,父親與段叔是在修棗渠水電站時認識的,當時他們是一個鄉的民工,干活時也就被分在一起,兩人是鄰村,走得比較近,父親喜歡段叔的率直和樂觀的脾氣,段叔也樂于與老成、穩重的父親交往,在一起干活的時候他們成為了工友,完工散伙后彼此又成了朋友。
還真應了那句話,“患難結成了友誼。”一來二去,父親和段叔的交往也就更加密切了,誰家農活兒忙了,就幫下忙,誰家揭不開鍋了,就周轉點糧食,也不至于眼看著斷炊。兩家來往頻繁了,我和小梅也就成了各自父親自行車后面的尾巴,在一起玩耍、過家家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記得那時的小梅,穿一身白底藍花格子衣服,扎個馬尾辮,月牙般的細眉,雙眼皮下一雙烏黑且帶有靈氣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牙齒整齊而潔白,臉蛋黑里透紅,腳上穿雙黑布鞋,很是干凈,精神。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兩個要好的朋友也就成了親家,小梅也就成了我未過門的媳婦,我也就成了小梅未來的夫婿。
遇到段叔帶著小梅來我家,我總跑著回家告訴父親:“大,我叔和我媳婦來了!”父母親和段叔此刻已笑成一團,父親略帶責備的口吻說:“不要臉的碎東西,去和你小梅妹子玩去。”此刻,也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不是扔沙包就是捉迷藏,不是上樹掏鳥窩就是樹下捅蜂窩,不是偷杏就是在瓜園吃瓜……吃得肚子圓鼓鼓的,衣服弄得臟兮兮的,常常玩到忘記了吃飯時間,惹得母親村前村后地找。找到時,我們已經雙雙成了泥猴。在訓斥聲中我們先抄捷徑跑回家,趕在母親到家前洗凈手臉,擺好桌凳,坐等吃飯。
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在各自村,都從學前班上到了二年級,也許是男孩顯得膽小,女孩有了羞澀,從此我們的交往也不那么大大咧咧了,即使她來我家,也是寸步不離她父母,顯得很靦腆,很文靜,說話聲音很小,吐字卻很清楚,和我一說話脖子根就紅了。
小梅家很窮,身上的衣服也很舊,但她很干凈,學習很刻苦,基本每學期都能拿回獎狀,獎品不乏字典、文具盒、筆記本,非常惹眼,讓我很是羨慕。
父親為此經常臊我的臉:“你看你還沒有你媳婦學習成績好,你羞不羞?”一時間我無地自容。也許是貪玩的緣故影響了我的學習,我暗下決心,在學習上一定要和她較勁,看究竟是我行,還是她行。
隨著我的不懈努力,我的成績突飛猛進,也有屬于自己的獎品了,父親高興地說:“如果你初中畢業能考上中專或者彬師(彬縣師范學院),吃上國家飯,有出息,我和你段叔給你和小梅訂的婚約也許還成,否則,這將成為一句戲言。”
“孩子,任何時候都要靠實力說話。”父親語重心長地說。
匆匆間,我上了五年級。小梅為了避免和我在一個班級的尷尬,選擇在四年級復讀一年,也就是她的這次抉擇,讓我們成為同班同學的愿望成了童話。我上六年級的時候,小梅來鎮中心小學上五年級,我是何等欣喜,終于每天能見到她的身影了。
記得有一次,自習課間,小梅來找我,拿來一把蘋果樹接穗,說:“我大讓我把這給你,王叔等用。”我一邊應對著,一邊伸手接了過來。此刻,我們的舉動,被我們村有個知道我底細的同學看見了,喊起來了:“小可他媳婦看夫婿來了。”一瞬間,班內幾個調皮的同學也跟著喊了起來,一時間叫喊聲此起彼伏,我越不準說,他們越喊得起勁,羞得小梅紅著臉,一溜煙地跑回了她們教室。
一轉眼,春去秋來,初中畢業,我上了高中,中途我選擇了當兵,去了銀川,期間與小梅還偶有些聯系,她說,她初中畢業,以低于錄取分數線5分的差距與彬師失之交臂,當時家里經濟狀況不允許她讀高中,弟弟還要上學,父母負擔很重,她選擇了務工。
起初她在西安某造紙廠上班,由于她頻繁換工作,加之打工地點不固定,也就漸漸失去了聯系,后來隨著她收入的提高,買了部手機,我們又聯系上了。
套改士官的第二年秋天,我回家探親,父親讓我和小梅完婚,我突然也覺得該結婚了,也該給小梅一個交代了,可就在我翹首期盼佳音的同時,她從西安來電拒絕了我,說:“你如果是個農民的話,我會考慮我們的婚姻,可如今你吃上了國家飯,我們之間有了距離,已經沒有了共同語言,找個農民,我覺得心里踏實。”
“小梅,你知道嗎?我何嘗對你有過門第之見,我何嘗嫌棄過你是農民,難道我曾經不是農民嗎?我對你的心你怎么還不明白?你讓我如何向你傾訴衷腸?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
隨后她發來席慕容的詩:“我今生將不再見你,因為我再見的,已不是當初的你。”接著又發來一條短信,“我不再見你,是我不爭氣,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她太要強,我哪能不知道,立即給她回復,“今生我非你不娶,我將等你到老。”一時間我已淚流滿面,一會兒,她再次發來一條短信,“不必了!”過了幾天,她的手機已停機了,誰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有一次,父親來銀川看我,聽他說,段叔曾經好幾次在他面前對小梅的悔婚深表歉意,父親開導他,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好多事情由不得父母了。
兩年后,父親在電話中告訴我,小梅結婚了,對象是她在西安打工時認識的,是我們西留鄉人,買了班車專門跑縣城到永寧的專線,男人開車,小梅賣票。
2004年,我回鄉與妻子完婚時,父親說,小梅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務農,很是辛苦。
去年,我從部隊轉業,分配在某鎮,我工作的地方離小梅所居住的村只有5里路,我好想再見見她,與她說說話,但是我選擇了冷靜,保持了理智,我不能打擾她安穩的生活,只要她過得好!
(摘自《咸陽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