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華毅的詩

彭華毅

環

我不想從古墓中來描述它 它隱隱約約是冷色的

但我的確嗅到了一絲絲銅銹味 它

不是用來攀延向上的道具 它也不是哲學里的辯駁

它是環 —個或許多

由因到果 從冬天的徹骨之寒到春天的陽光之暖

它都天衣無縫

我遭遇的它你們在夢境里也顯現過

循環或環繞都不是理想的解密

它立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是否只有贊嘆

反正我被它懾服 我今晚就開始祈禱上帝

還我一個圓通的物器 它環抱著我

直到我越來越小 小到海浪中的一滴

時空里的一剎那

我當然也會感慨 它被自己封住

本來它的空心是無限大 可成環之后

命運重新翻盤 從單一出發

這只環突然失去了血性

好像泥牛入潭 好像我也被一個無形的東西套牢了

很多欲望開始走投無路

別以為我入魔了

假如這個環平躺在地面我會好受些

它就是個圖案 標志或廣告中的象征

你心有靈犀的話就在環里哭哭笑笑一番

也可以用腳來碰碰它的硬度

可它立在你面前就不一樣

它隨時可能滾動 滾到遠方 遠方的暗處

在那里開花結果又隨風凋零

我天生是個樂天派 但也難免樂極生悲

和一個環眉來眼去干什么

當哪一天我在死亡中回想起這個圓滑的東西

它隨時會出現在我左右

站立或躺下都不重要

它是環 不離不棄皆當戲子嘴里的

歡散與離聚

這是真的 它畢竟是個一碰就破的心碎之物

小鎮情事

有時她只穿內褲半躺在沙發上

她若無其事地抱起一只貓

貓也在等 這個男人到底什么時候來

他在看斗雞嗎 他其實在路上

他和她是一對普通人

若干年前在一把雨傘下偶遇

他喜歡魔術 在小鎮喪事中吹過嗩吶

而她丈夫去了贊比亞 錢是掙了一些

可下體染了病 小便時都流污穢之物

她把這些講給他聽 他好像聽不進去

后來小鎮被他想象成一段風月影片

他發誓要愛她 她沒逃避甚至來不及抗拒

他們就一絲不掛地發生了該發生的

風是很舒服的 何況春天里

她總擔心這個不惑之齡的男人會隨時消失

像她丈夫 整天行走或睡眠在別處

她想過柔情似水 撫摸到天亮

甚至要在雨夜抱頭痛哭一場

當然這是枉凝眉 他有孩子 他的女兒貌美如花

她還是有所節制 繡十字繡 對著井上青苔發呆

他還是來和她打照面 送臘肉給她

如果月光正好在楝樹搖擺

他會抱著她吻她的眉頭 她的手背

直到她又一次脫光睡衣 盡情做愛

她說她不能老是這樣不明不白

他要她放棄這種念頭 他說他是心身不定的人

和她丈夫曾經是結拜兄弟

他拿出一把刀 是他丈夫送給他的

現在已經銹跡斑斑 像垃圾堆里撿回來的

她似信非信 低頭一下午都不說話

她想結局都難以預料 她也沒傷害過任何人

更不會在情色中傷害自己

這樣她抱著那只順從的貓 柔軟如綿羊

心里不時有那么一點喜從天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