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把刷子別碰互聯網

孫光海

新聞網站的轉企改制自2009年10月在長沙啟動以后，中安在線即于2010年完成了轉企改制，并注銷了事業單位中國安徽在線網站。通過中安在線轉企改制三年多的實踐運行，孫邦坤發現，“轉企改制只是解決了‘像那么回事的問題，但與‘是那么回事還有一段距離。”他認為很多新聞網站轉企改制只是應付形勢，而根本內核——人的思想沒有轉。中安在線在很大程度上就陷入這個怪圈，雖然網站轉企改制了，但仍不能脫離安徽日報報業集團這個過去所處的也是當初賴以生存的大體制，很多程序和辦法仍無法用當年農村改革的決心和創舉來破冰，所以在這次轉企改制中只有采取“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原屬于事業編制的人先放在一邊；沒有事業編制的一律采取企業勞動用工合同制。

這無形之中就造成了身份差異，孫邦坤的解釋是網站并不獨立，仍屬報業集團的一家子公司。當有條件成為一家獨立經濟實體、要獨立承擔責任時，事業編制的員工就要進行身份置換，全部采取合同制。

他所指的“經濟實體”就是目前正在籌備的安徽新媒體集團，中安在線將整體裝入這個集團。在孫邦坤看來，新聞網站轉企改制無外乎就是有效解決兩個問題——體制和機制，他并不抱很大希望能在中安在線現有的狀況下解決好這些問題，這需要頂層設計，但他相信，新媒體集團將賦予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立體，賦予更多自主權來發展網絡媒體。

新媒體集團的核心業務主要是新聞網站、移動新媒體、網絡輿情服務、技術服務等等，這些都是中安在線現有業務，“新聞網站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黨網的業務要走特定的市場。”孫邦坤逢人必講兩點：一是要管理好輿情。現在魚目混珠，相關管理部門應頒發資質建立準入制，“絕不能到處都是輿情服務，播出去是以訛傳訛”；二是新聞網站到市場與商業網站硬拼，“沒有那體格，”新聞網站要清楚自己的使命——服務黨委政府大局，在這種服務中贏得市場。

現在他對互聯網的認識比較自信，而八年前的2006年，他甚至還不清楚什么是重點新聞門戶網站。剛接手合并后的中安在線，雖有決心但困難重重，但他想起自己從未摸過相機，一樣可以把安徽日報攝影部搞得不差，他又增加了自信心。孫邦坤曾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在中安在線經過八年“奮戰”，貌似“不修邊幅”，實則處處精細，這既表現在他的個人行為，也體現在他管理中安在線的風格中。

2005年12月12日，安徽省委宣傳部一份文件把安徽日報報業集團下的“安徽在線”與省廣播電影電視局（局臺合一）“中安網”強強合并，將“中安網”劃轉到安徽日報報業集團，與“安徽在線”合并，成立安徽省唯一的重點新聞門戶網站“中安在線”，定于2006年元旦正式開通。

在2005年最后一天的大清早，吳樾隨同中安網28個人把自己的行李大紙箱和服役了五年的笨重服務器搬出安徽廣電中心，等候他們的是報業集團派過來的一輛大巴，報業集團幾位工作人員旋即開展工作：清點人數和設備。沒有人送行，他們連手都沒有揮就離開，因為他們帶走的是“無奈”和“期待”。

報業集團把老報館激光照排車間臨時騰出一個大開間，安置中安網過來的二十多人。當天下午，時任安徽省委常委、宣傳部長臧世凱（現任安徽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黨組副書記）帶著省委宣傳部一幫人馬風馳電掣來到安徽日報報業集團，這次并不是奔著《安徽日報》，而是專為兩家省級重點新聞網站而來，就在明天，兩家合并之后的中安在線將正式上線開通。

這一天，吳樾猶如穿越時空，早上是一片灰蒙蒙的陰天，下午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景象，“第一次感受到我們存在的價值，”此前的中安網從未受過如此的重視，吳樾更堅信了之前的判斷：報業集團應該會重視網站。

這次會議唯一缺位的是主角——網站負責人并沒有出現在此次大會上，也沒有在大會上露臉。兩網整合并沒有預先敲定網站負責人，原中安網負責人回到廣電系統，原安徽在線負責人沒有明確新任務。

“邦坤，到我這里來一趟。”1月9日下班后，社長陳強給安徽日報攝影美術部主任孫邦坤打電話。

孫邦坤撂下工作，趕到陳強辦公室，手上還拿著一摞材料，卻發現他的業務分管領導也在場。陳強先問：“你在忙什么？”

“我正要給您匯報呢，過幾天要舉辦2005年度安徽新聞獎新聞攝影作品評選活動，同時也辦一個全省新聞攝影研討會。”孫邦坤補充說，這個研討會是為《安徽日報》服務的，規模超過歷屆任何一次。

“你別忙了，交給別人吧！”陳強看了一眼分管業務領導后說，把工作交接一下。

“怎么的？”孫邦坤笑容迅速消失一臉狐疑：我犯什么錯誤了？

“明天早上，你到新的單位去上班！”

“哪有這樣的，一個處級干部調動都不跟我說，再說我手上還有這么重要的事情呢。”孫邦坤仍不知道自己將要調到哪里去。

兩位領導對視了一下，“這有什么好說的，叫你去就是了！”陳強要求，你要在短時間內把中安在線發展壯大起來。

“什么中安在線，我不知道，也不懂呀！”孫邦坤很納悶，只知道有兩網站合并這檔子事，并不知道中安在線是何物。

“你別管了，不需要你知道那么多。”陳強的決定不容置疑：你就去好好干吧！

“民以食為天，首先考慮的是吃飯問題。”孫邦坤兩眼一抹黑，新聞內容他當時并不擔心，網站生存是他最大的壓力，合并過來時候，賬面上存款連一個月的“口糧”都不夠，上任第一個月，他主動把自己的獎金降了下來，比原來在安徽日報攝影部低一大截，以表與大家共度難關。

兩網合并時啟用了報社領導定下的新域名，但新域名沒有被搜索引擎“認可”，而老域名因流量下降而權重被降，導致網站訪問量直線下降，孫邦坤準備換回原來的老域名，硬著頭皮去敲開社長陳強的辦公室，“這個你先放下，我們先來討論一下網站今年（2006）的上繳利潤，”陳強說，搬家那天，當著宣傳部長的面承諾要好好發展中安在線，所謂好好發展就是要自己養活自己，自己到市場上去獨立生活，“當場我就說網站要告別虧損，并且還要當年盈利，現在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你。”endprint

“這是一個火坑，”孫邦坤把最近發生的一切向陳強匯報了，他沒有灰心，但也并不愿意硬扛下這個艱巨的任務，“我心里真的沒底，”畢竟那時網站要養活三十多人吃飯、辦公等，鍋里面這個月發完工資就底朝天，哪還能上繳利潤？

“給你降一半”，陳強說，鑒于網站剛合并，你也剛接手，“另外那一半不是給你抹掉了，是記賬上的，只是往后推延上繳。”孫邦坤想要更改網站域名的事反倒被擱淺，還背上另一個利潤包袱跨出社長辦公室。臨走前，陳強說了一句：好好干，有集團為你撐腰。

同時陳強對孫邦坤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在集團年度經營大會上簽署目標責任書——上繳利潤。孫邦坤回憶當初的狀況，“當時，我真想不簽，”孫邦坤看到集團領導在簽字臺上簽完字交給他，下面是網站部分員工和集團科級以上干部，并且利潤指標是硬性任務，還沒有商量余地，但他知道一旦簽署就要去落實，簽字意味著責任，盡管很無奈，但沒有別的辦法。

中安網雖然成立時間早，但真正會做網絡新聞的人就屬國寶級，“沒有一個！”作為在安徽日報采編崗位上歷練多年的新聞人，孫邦坤感到網站編輯水平太業余了，便組織開展新聞培訓，從標題制作開始講，“標題是新聞的眼睛，要讓標題動起來、跳起來，”他還手把手親自改。與此同時，分批選派網站人員去集團紙質媒體跟班學習，請來紙媒有經驗的采編人員手把手指導業務。

但凡中央和省委省政府有重大決定和會議時，如十八屆三中全會、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主任魯煒在第13屆中國網絡媒體論壇要求“實現六目標”“八個帶頭”等，他首先自己學習，然后組織大家學習，并親自細讀每句話，學完以后交代要點，要求每個部門負責人首先消化，最后要求相關部門具體落實。“中央為什么這么搞，每個人理解不一樣，”他指了指腦袋，判斷對了路就走得對，判斷不對就要走彎路。

“版面排版要講政治，”他在會議室給大家繪聲繪色地講，“我在安徽日報出版部做了14年夜班，網站的頭條、頭圖都要從政治的高度去審視。”孫邦坤不客氣地警示大家：如果你們在這里把自己當作打工者干多少活拿多少錢的話，你選錯了地方，趕緊走！

“邦坤，你們準備一下，書記和省長馬上要來報社，你們那里是重點！”社長陳強給孫邦坤打電話。

“你看，刷子來了！”孫邦坤在培訓會上接完電話說，這是他創辦中安在線以來最緊張的時刻，也是最緊張的一件事，這一記錄一直保持到今天，因為每年省領導都要在年底時慰問新聞工作者，只是具體哪一天不能確定，只能等消息。偏偏在2006年，時任省委書記郭金龍（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時任省長王金山一直到臘月二十九都沒有來，新聞單位都猜測估計春節后上班第一天來拜年，但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大年初一，很多媒體單位都措手不及。

這距離孫邦坤在中安在線到任只有19天。最關鍵的是報業集團領導決定把接待省委書記和省長一行的最后落腳點放在中安在線的小會議室。在陳強看來，《安徽日報》和其他子報子刊經過多年發展，模式基本定型，也只有剛合并的中安在線才是集團最大的“亮點”。

“接待的問題都不大，有領導在，怎么接待怎么匯報這些都不在話下，”孫邦坤考慮的有兩點：一是會議室太簡陋，當時是用三合板隔出來的，“簡陋得不能再簡陋了，”用這個來接待省委書記和省長？他心里沒底。其次是用什么樣的歡迎方式，還要體現網絡特色。

孫邦坤找來當天值班的吳樾，并吩咐道：“你趕快在網站首頁上做一個‘歡迎省領導視察的頁面，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他順便補充一句：他們來報業集團的線路就是你們20天前來報社的線路。

“網站首頁做成這樣會鬧笑話的！”吳樾和其他幾位值班編輯都堅決反對。孫邦坤心急如焚，他還有很多別的工作需要去準備。但最終他還是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這件事也讓員工們深深記住他剛來網站說的一句話：“互聯網我不懂，但是我不怕！”

郭金龍、王金山和其他省領導一行在參觀完所安排的點后，最后到中安在線會議室坐下。會議室擺放了一臺電腦，郭金龍瀏覽了剛上線的《安徽日報》電子版，還聽取中安在線的網絡電視發展介紹，郭金龍勉勵中安在線要發揮現代科技的優勢，進一步把網絡媒體辦好。

臨走時，郭金龍突然轉身對孫邦坤說，“省‘兩會馬上就要召開了，到時候你們能不能做網絡直播？”

社長陳強知道中安在線的份量有幾斤幾兩，更知道他們的人才素質和專業水準，擔心孫邦坤不好直接回絕省委書記而出現“硬著陸”，于是鋪設了一個緩沖地笑著帶問他：“你們行不行？”

“行！”孫邦坤居然敢夸下海口，陳強都為他捏一把冷汗，安徽電視臺那么強大的技術實力、專業設備和人才隊伍，都從來沒有做過全省“兩會”直播，何況是一個被廣電局拋棄不要的中安網基礎上打造的中安在線。

“什么叫‘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孫邦坤夸下海口后當場冒汗，他說自己就是一農民，以前真的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但自從接了網絡直播全省“兩會”這活兒以后就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雖是“小米加步槍”，但整個直播毫不含糊，“首先把任務完成，至于質量將來可以慢慢提升，”孫邦坤說，政治上不會出問題，只不過在技術上、表現形式上有高有低。這道大菜別人來做可能廚藝更高，但中安在線可以率先做出來讓大家品嘗。

但是，新聞網站從業人員的整體素質都不很高，“原以為我們是這樣，結果全國都是這樣。”孫邦坤為此頭疼不已，傳統媒體一直靠傳幫帶，“在黨報，你就跟在后面走，若干年以后就會成為一個很知名的媒體人，”但互聯網不是，新手一上來就要擔當重任，做新聞網站的老總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是幾乎天天在趟“地雷陣”。

最近他正在忙碌著兩件大事：整合全省新聞類手機報（新聞客戶端），打造統一品牌的《安徽手機報》；將中安在線（安徽中安在線網絡傳媒有限公司）整體裝入安徽新媒體集團，這不僅是網絡媒體規格的提高，更是戰略上的直接提升，站到省委省政府的文化強省之“網絡輿論強”的高度來發展網絡媒體。他始終堅信，任何一個宏偉目標的實現，都離不開一批干事的人，但用人一定要用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不出事的人。即便如此，這位“大家長”還在考慮納入到新媒體集團后中安在線怎樣做大做強，為新聞網站的發展壯大探索一條新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