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月,梁端俊
(滁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雙及物構式是人類語言的基本構式之一,也是英、漢語研究的熱點。Goldberg(1995)認為“give”一詞是最典型的雙及物動詞,是在雙及物構式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詞。[1]同時筆者也發現在50個參與動詞中“give”和“給”在語料庫中的出現頻率最高,[2]這可能是因為“give/給”的自身動詞義符合雙及物構式的原型義并且它們是其所在詞義場中的典型統括詞,在一般節儉表述時首選。[3]故而“NP1+give/給+NP2+NP3”可以被看作是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最為典型的表達式之一,其中NP1、NP2是由人稱代詞或指人名詞分別充當施事和與事,而NP3由可以觸摸的有形實體名詞或具體名詞充當給予物或受事。[4]然而,非典型的NP1、NP2和NP3卻大量存在語言的實際使用中,因此,我們對非典型參與者的研究須給予足夠重視。本研究以“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為例考察參與者為典型或非典型形式時構成的“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在可比語料庫中的分布,進而探討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各自句式序列的典型性問題。
鑒于本研究所選用的可比語料庫(即FROWN和LCMC)沒有根據句子結構和意義進行標注,所以很難根據構式義檢索出“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然而,雙及物動詞在雙及物構式意義的形成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因而可以將“give”和“給”作為關鍵詞從語料庫中檢索出來,手工剔除那些不屬于雙及物構式的例句。
不難發現,“give”和“給”的三個論元存在構成雙及物構式句的八種可能組合方式,即“NP1、NP2、NP3均為典型性參與者,僅NP1為非典型性參與者,僅NP2為非典型性參與者,僅NP3為非典型性參與者,NP1、NP2為非典型性參與者,NP1、NP3為非典型性參與者,NP2、NP3為非典型性參與者,NP1、NP2、NP3均為非典型性參與者”。表1和圖1較為直觀地展示了英漢“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參與者為典型或非典型形式時各自句式在可比語料庫中的分布。

表1 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在可比語料庫中的分布

圖1 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在可比語料庫中的分布
表1和圖1顯示:典型的“NP1+give+NP2+NP3”構式句在FROWN語料庫中共出現43次,僅占總數的11.68%,而典型的“NP1+給+NP2+NP3”構式句在LCMC語料庫中有51例,僅占總數的28.49%。這一研究結果表明:非典型的參與者在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中扮演重要角色,因而不容忽視。學者們大都認為在典型的“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中,NP1和NP2通常具有“有生性”,即它們常由指示“生命性”這一語義屬性的有生名詞充當。但是鑒于NP1和NP2可能由非生命體名詞充當,NP3也有可能不是“可以觸摸的有形實體名詞”,因而NP1、NP2和NP3都可以被視為變量。[4]例如:
(1)It gives my life a certain color and danger.
(2)長期的社會生活一定會給人的形象一定的表露。
在例(2)中,“長期的社會生活”、“人的形象”和“一定的表露”是雙及物構式中的三個變量都受到常量即雙及物動詞“給”的制約。鑒于例(2)中的“給”不能被其它“給予類”的雙及物動詞譬如“賣”或“遞”替換,從這個意義上我們說由非典型參與者構成的“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要構成一個雙及物構式對雙及物動詞的選擇有嚴格的限制。表1和圖1同時還表明:在非典型的“NP1+give+NP2+NP3”構式句中,較之于NP3和 NP1,在NP2這個論元位置上更傾向使用具有“生命性”語義屬性的詞。同樣的情況也適用于漢語。
通過對“NP1+give/給+NP2+NP3”表達式的參與者為典型或非典型時構成的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在語料庫中的分布情況的窮盡性調查,我們發現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在各自語料庫中出現頻次排名前三的構式句均是①、④和⑥。然而,當英語雙及物構式句“NP1+give+NP2+NP3”中的三個論元(即NP1、NP2和NP3)為典型或非典型參與者時,“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典型句式序列為:④>⑥>①(即“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2和 NP3均為典型參與者”);而相應的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典型句式序列為:⑥>①>④(即“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2和 NP3均為典型參與者>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因此,我們說在“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句式序列典型性方面,英語不同于漢語。
在表1的基礎上我們進一步得到表2。表2顯示:在非典型的“NP1+give/給+NP2+NP3”句式中,較之于NP2,非典型的NP1和NP3的出現頻率較高(即NP1和NP3這兩個論元位置更傾向使用非典型形式)。這一結論恰巧與嚴俊榮(2006)的統計結果相一致,他們認為:較之于NP1和NP3,非典型的NP2的出現頻率較低,換言之,在NP2這個論元位置上更傾向使用生命性較高的詞語。[4]例句(1)-(6)反映了英、漢語“NP1+give/給+NP2+NP3”雙及物構式句的參與者為非典型形式時的情況:
(1)Abner gave Ezekiel a look of disbelief and irritation.
(2)Joe took them all to dinner,gave them all kinds of advice.
(3)My mother’s letters just gave me news of our dog,descriptions of the weather,and assorted bulletins.
(4)我多希望父母能諒解我,給我一點安慰和支持。
(5)韋鈺和同學們深深感到,是學校和老師,給了她們追求理想的力量。
(6)祥云的變化至少給了我們如下的啟示。

表2 “NP1+give/給+NP2+NP3”雙及物構式句的參與者為非典型時在語料庫中的分布
如上所述,NP1、NP2和NP3這三個論元變量會受到一個常量即雙及物構式中的雙及物動詞“give”和“給”的限制,因此,“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參與者為非典型時構成雙及物構式句時雙及物動詞的選擇會受到嚴格限制。換言之,非典型參與者構成的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謂語動詞通常只能為雙及物動詞“give”和“給”,這與典型的英、漢語“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即“NP1+give/給+NP2+NP3”,其中三個論元均為典型參與者)形成鮮明的對比。
通過觀察搜集到的語料和統計出的數據結果,我們發現當漢語“NP1+給+NP2+NP3”構式句中的論元均為典型參與者(即構式句①)時,除了其通過謂語動詞指示的動作行為使與事論元/間接賓語和受事論元/直接賓語之間形成領屬關系外,在轉換為相應的“把”字句、“被”字句和受事賓語話題化時表現出較高的靈活度。[5]下面我們便用這幾種句式來測試上述三種雙及物構式句(①、④和⑥)哪個更加典型。同樣,我們使用與格構式去測試英語“NP1+give+NP2+NP3”構式句中的①、④和⑥構式句哪個更為典型。
以下是“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的三種情況下的例句:
①“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中NP1、NP2、NP3均為典型參與者
He has given her a present.
我給了她一條我嫌太大的厚毛褲。
④“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中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
I’ll give him the number.
北京人民在學期前期確實給了我們極大的支持。
⑥“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中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
The Afterhours will give people a chance to visit studios,too.
那玩意兒多少能給人歡愉和快樂。
首先,我們觀察下英語“NP1+give+NP2+NP3”構式句變換為相應的與格構式句的情況:
He has given a present to her.
I’ll give the number to him.
*The Afterhours will give a
chance to visit studios to people,too.
典型的“give”雙及物構式在變換為相應的與格構式時展現出較高的靈活度和較大的自由度,但當NP1、NP2和NP3為非典型參與者時,情況卻并非如此。信息結構中的句尾焦點和句法結構中的句尾重心原則都是排列句子順序的指導原則,都強調句尾位置的重要性。因此,“The Afterhours will give a chance to visit studios to people,too”就不太符合英語語言表達習慣,但若改為“The Afterhours will give a chance to people,too”就可以接受。
雙及物構式句①、④和⑥在LCMC語料庫中的出現頻次位列前三,為了測試這三種雙及物構式句哪個更加典型,我們將以上三個例句分別變換為相應的“把”字句、“被”字句和受事賓語話題化句式,例如:
受事賓語前移轉換為“把”字句
我把一條我嫌太大的厚毛褲給了她。
*北京人民在學期前期確實把極大的支持給了我們。
*那玩意兒多少能把歡愉和快樂給人。
受事賓語前移轉換為“被”字句
一條我嫌太大的厚毛褲被我給了她。
*在學期前期極大的支持確實被北京人民給了我們。
*歡愉和快樂多少能被那玩意兒給人。
受事賓語話題化
一條我嫌太大的厚毛褲我給了她。
*極大的支持北京人民在學期前期確實給了我們。
*歡愉和快樂那玩意兒多少能給人。
在調查漢語“NP1+給+NP2+NP3”雙及物構式句在LCMC語料庫中的實際使用情況時,我們發現當NP1、NP2和NP3為非典型參與者時,沒有出現一例“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采用以上轉換句式的情況。但當三個論元即NP1、NP2和NP3的位置處為典型參與者時,謂語動詞需借助介詞“給”置于其后才能使“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變換為以上句式時受到較少的限制,譬如:
(1)鮮花不知送給誰。
(2)一把金色的鑰匙交給了代表團總領隊。
(3)姜倫把一份統計表交給了記者。
(4)他寫了一封動情的信寄給遠方的母親。
例句(1)-(4)顯示當“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的謂語動詞為“V給”時比典型的“NP1+給+NP2+NP3”構式句能更自由地變換成與其相對應的“把”字句、“被”字句以及直賓(受事)話題化語句,而且受事的句法位置也顯得較為靈活。
本研究是在構式語法理論框架下,以“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為例探討“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參與者為典型或非典型形式時在可比語料庫中的句式序列分布問題,進而檢測“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式序列的典型性。我們得出以下結論:(1)英、漢“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在各自語料庫中出現頻次排名前三的構式句均是①、④和⑥(即①=NP1、NP2、NP3均為典型參與者,④=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⑥=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2)然而,當英語雙及物構式句“NP1+give+NP2+NP3”中的三個論元為典型或非典型形式時,“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典型句式序列為“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2和 NP3均為典型參與者”,而漢語則為“NP1、NP3為非典型參與者>NP1、NP2和NP3均為典型參與者>僅NP3為非典型參與者”。因此,我們說在“給予類”雙及物構式的句式序列典型性方面,英語不同于漢語;(3)典型的“NP1+give+NP2+NP3”構式句在變換為相應的與格構式時展現出較高的靈活度和較大的自由度,但當 NP1、NP2和NP3為非典型參與者時,情況卻并非如此。在調查漢語“NP1+給+NP2+NP3”雙及物構式句在LCMC語料庫中的實際使用情況時,我們發現當NP1、NP2和NP3為非典型參與者時,沒有出現一例“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采用相應的“把”字句、“被”字句和受事賓語話題化句式的情況。但當NP1、NP2和NP3為典型參與者時,謂語動詞需借助介詞“給”置于其后才能使“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句變換為以上句式時受到較少的限制。當然,本研究也存在著局限性:選取的可比語料庫均反映的是二十世紀90年代初期的語言素材,因而未能考慮近年來的語料情況;此外,本文的研究范圍僅局限于“NP1+give/給+NP2+NP3”構式句,研究結果是否能推而廣之,仍有待進一步研究加以證實。
[1]GOLDBERG,A.E.Constructions: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34-35.
[2]胡月月.一項基于語料庫的英漢“給予類”雙及物構式對比研究[D].合肥:安徽大學,2013:1-68.
[3]張建理.英語雙賓語構式的歷時演變探究[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41(3)149-158.
[4]延俊榮.論“給予”的非典型參與者之建構[J].漢語學習,2006(1):28-37.
[5]張建.狹義給予類雙賓句內部的典型性[J].蘭州學刊,2010,205(10):199-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