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植物學習 （組詩）

舟自橫

核桃

春天的藍海洋

滴下乳汁。我的兄弟

從山嶺間露出眼睛

翻閱清風的詩句

輕飄的腳步

慢慢沉穩。用閃電和雷霆

支撐起自己的筋脈

鳥鳴為光，月華為露

在秋風里成為一句句箴言

鈴鐺，脫胎成

深邃的大鐘

踩著白云的梯子

來到地面。我的兄弟

為我帶來神的居所

在塵世，我們比鄰而居

在暗里，小小的身子

內斂的光芒

飽滿而沉實

兄弟，請你和我的手掌

相互依偎和砥礪——

你將是我一生的江山

和經卷

艾草

我自己就是一棵草

身上的露珠，沾滿了灰塵

俗世的根須日益膚淺

姿態凝結著欲望的鐵銹

逼仄的目光，高不過一寸

遠不過一寸

內心錯失了暴風的馬背

是的，晚霞在遠方進逼

我必須用光陰

置換清新的靈魂

向艾草學習，在自己的

血液里鍛造鐵骨和火焰

清空毒素的蚊蠅

用生命還原成大地和秋風

胡楊

如此明亮

不是因為陽光的照耀

你們本身就是火焰

蒼茫世界

只有你們陽剛的精血

把沙粒變得溫潤

胡舞被鳥影帶走

羌笛幾聲，隨著枯枝折斷

而你們的皺褶

掩著最為青春的心

勃動，叫停荒涼的視野

和喧囂的大風

飛翔的種子，從一億多年前

破空而來，看見人類的搖晃

無數次搖晃

你們屹立，一千年蔥綠

一千年挺立

倒下，也化作石頭

即便形單影只，也是遼闊的

精神綠洲

我看見不屈的生命

穩穩地支撐起天空

山野菜

安居茅屋

在月朗星稀下

陪著更加隱匿的云朵散步

與底層的草們

結為兄弟。攜起手

或者在暴風雨里

吟詠詩篇

石頭都已經風化了

你還站在那里。身子被

時光收去。沒人能夠看見

你深入大地的玄機

那是根。不死的精神

春風吹又生

清淡，俊朗。你是隱士

不舍晝夜，練習

吐納之術

但與塵世相悖

你吸進的是塵土

呼出的是清風

達子香

與南方無緣

但還是這樣的比喻

來得貼切：穿過季節的

省份，一路向北

粉紅色的妹妹，掩住面孔

懷抱暖陽和花蕾

身下的馬匹

比北歸的大雁還快

蹄聲嗒嗒，在北方停留

在山上端坐

我的妹妹，內斂的芳華

仿佛要脹破枝頭

呼喚在搖曳，陽光

從她的根莖徐徐上升

向天邊奔涌

花苞里，住著億萬個

寒門女子

用雪水洗臉，用礫土作詩

用苦難和貧困

推開民間

鳥語花香的大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