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則烈
來到綏芬河已48個年頭了,年年的初春都會看到滿山盛開的達子香花。紅紅的一片,像火焰,似朝霞……
這種花的花瓣很小,但多,很密。葉也很小,但厚實,也很多,呈橢圓形,暗綠色,簇擁著那些紅艷的花。莖是深褐色的,不粗,也不長。它多半開在山頂或懸崖邊,遠遠望去,全然不見了莖和葉,只見紅紅的一片,燃燒著火苗一樣。當然,有時也會在城里的街市上看到,不過那時,已經變成一束一束的被人攥在了手里,回到家便插入灌了水的瓶中。若是蕾,過兩天就開了,香溢滿舍,能開不少天呢!
達子香,據說有多種名稱:在朝鮮叫金達萊,在我國南方叫杜鵑,也叫映山紅。
這是一種極普通的花,極平常的花。
我真正對達子香有了更新的認識是在去年的初春。北疆的春天,姍姍來遲。不用說,乍暖還寒,即便是內地早已呈現出百花吐艷、萬物爭春的景色,可在北國邊陲綏芬河卻經常是大雪紛飛、寒風凜冽。一場春雪過后,那盛開的達子香花就嬌臥在皚皚的白雪之中,宛若隆冬的臘梅,煞是好看。
這一日,艷陽高照,風和日麗,雪后初晴,我踏著尚待溶化的薄雪去北山背水。綏芬河四面都有山,山山都有泉,但尤為北山的泉水最好喝,它異常清冽,特別爽口。下了公路,過了一條小河,順著崎嶇小道便來到了天長山下。這時,我發現在朝陽坡一塊大青石旁,有四五個老太太席地而坐。一律鮮艷的民族風衣褲,一律土黃色的徒步鞋,她們在耐心地整理擺在面前的一束一束的達子香花,一根根拿起,將桿理順,再用草扎住。雖然枯柴般的手上青筋暴起,但核桃般的臉上,每一條紋路都溢出滿足的笑容。
我驚呆了。這達子香不是生長在懸崖邊,也是生長在高高的山頂,連我這個壯年男子爬上去也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就這幾個老太太能上得去?
“大娘,你們多大歲數了?”我不由得問。
“啊,不大,才八十三!”一個老太太說。
“我比她小,才七十三!”有一個說。
我更驚訝了!清風拂過,她們的頭發輕輕飄起,可不見一絲白色。莫非也曾焗過?染過?我顧不了這些。忙又問:“這達子香是你們親自采的?”
“那還能是誰送的?”
“山上也沒賣的”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隨風沖上了晴空,在山谷里回蕩。
我無話可說了。我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震懾,所感動。看到那一束束、一片片火紅的達子香,我突發奇想,這老人,這達子香,有多么相似??!不是么,迎風傲雪生長,在料峭寒風中綻放。那火紅的,是不老的心;那艷麗的,是永遠不衰的情懷,堅毅,樂觀,向上……
邊疆的達子香確實是一種極普通、機平常的花。它開在懸崖畔,高山上,像火焰,似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