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左右為難

趙夙嵐

法國思想家伏爾泰說過：“我們所有關于文明的想法，都在蘇格蘭。”此語讓樂于說“蘇格蘭是現代世界的發明者”的蘇格蘭人頗為受用。蘇格蘭人的雄心壯志，也潛藏在其中。

終于，在經歷歷史上的多次分合之后，蘇格蘭又走到了與英格蘭揚手說拜拜的分水嶺。要求獨立出英國的聲音在蘇格蘭內部甚囂塵上；在蘇格蘭近期的各種藝術活動中，強調蘇格蘭獨特文化傳統的作品漸露崢嶸；越來越多的有影響力的蘇格蘭名人加入到要求蘇格蘭獨立的行列中。對公投行動投入巨大心力的蘇格蘭政治領袖人物似乎已覺勝券在握，他們“許了一個未來”：若蘇格蘭成功獨立，則每戶可獲得2000英鎊的酬報。

看起來，一切都在越走越遠。唐寧街10號的掌舵者、英國首相卡梅倫的家族也自蘇格蘭發家，他深情地發表了主題為“蘇格蘭，留下來”的演講；在9月18日蘇格蘭公投日臨近的時候，他數次做出預判：相信蘇格蘭不會走向獨立。但他在煩惱的時候，似乎也表達過大意為“獨立出去也沒什么”的言論，無意中透露出某種底氣。

無論是卡梅倫還是堅持獨立的蘇格蘭政府首席部長薩爾蒙德，以及其他相關人士都不諱言一個事實：在種種情緒與現象之后，蘇格蘭獨立與否，其本質是個經濟問題。卡梅倫在深情呼喚“蘇格蘭人留下來”的同時，也明確指出，若蘇格蘭從英國獨立出去，蘇格蘭金融業務將會減少90%。也許他有夸大，但這句話并非毫無根據。

在現實中，不少出身于蘇格蘭的政治家當上了英國首相，而英格蘭對于蘇格蘭的影響，并非政治統領那么簡單。譬如說，蘇格蘭若真的獨立，其法定貨幣選擇都成難題。歐盟對于蘇格蘭伸出的想要進入歐盟的橄欖枝不予理會（不是歐盟不仗義，而是歐盟的不少成員國存在類似問題，支持蘇格蘭等于給自己找難受），蘇格蘭想要使用歐元作政府結算及日常業務的貨幣這條路基本上被堵死了，至少是在短期內已無希望。而蘇格蘭向英國政府提出的“獨立后”想要繼續使用英鎊作為法定貨幣的要求更是被嗤之以鼻：要獨立就獨立，用英鎊沒戲。對此，主張蘇格蘭獨立的頭面人物對此強作鎮定地說：那我們在蘇格蘭內部可以用英鎊嘛。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具體運作起來是像小朋友對大人“撒嬌”，完全算不得數。

英格蘭與蘇格蘭之間曾經上演過各種溫情、苦情、仇殺等大戲，在各懷心思的同時曾經共創“日不落帝國”的輝煌，也曾共同經歷帝國燦爛不再、影響力式微的漸變，現在上演的這場“公投”劇目在歷史長河里也不過是一朵浪花——大一點的浪花罷了。英國不能失去蘇格蘭的石油等資源帶來的巨額利潤，蘇格蘭也不能在歐盟乃至世界格局里沒有“英國”這個“帽子”——雖然眾所周知很多蘇格蘭人很反感別人稱他為“英國人”，更討厭別人稱他們為“英格蘭人”，但若真的獨立出英國，蘇格蘭的各種艱難困苦可不是激昂口號所能解決的。原本是優勢的石油等資源所帶來的收入，將迅速在金融的黑洞里消失于無形。

至于普通蘇格蘭人可能更擔心的是，連英鎊都不能用、歐元又將他們拒之門外，那他們曾經積累的財產怎么辦怎么算？而作為公投獎勵金的2000英鎊，即便真拿到手，也可能成為一個事實上的數字。如此種種，也是唐寧街10號為何對于蘇格蘭的變局，不是特別緊張的重要內因。總而言之，英國政府認為自己是如來佛，蘇格蘭不過是那個想要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事實如何，尚待檢驗，但至少蘇格蘭獨立的時機尚不成熟，則是一定的。在這樣的情勢下，即便蘇格蘭僥幸“搶”到了獨立權，其后續的麻煩會更大甚至于不可收拾。

政治上的所有矛盾分合，不可能僅僅因為某種傳統、理念或價值觀的不同，其后必有深刻的經濟利益緣由。這不限于蘇格蘭問題，包括引起全世界關注的以色列與哈馬斯的對抗、美國與ISIS的博弈、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斗氣”等等，概莫能外。矛盾未必短期內有解，但深刻的矛盾必得從深刻處著手求解，或可管窺真相一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