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珠多杰帶著和尚玩音樂的居士

文+劉惟宇 圖+郝贏

英文導(dǎo)讀: Dongzhuduojie is a Buddhist who is preaching with music.

在一般人的心中，居士應(yīng)該是那種靜坐深山古剎中，伴隨晨鐘暮鼓，青燈古佛，粗茶淡飯，過著平淡如水生活的虔誠信徒。如此，東珠多杰算得上一個“異類”，因為作為重慶華巖寺佛學(xué)研究院的居士，法號“能覺”的他最近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兒：把寺廟里的大和尚拉到錄音棚，制作了一張音樂專輯。曲是東珠多杰親自譜寫的，詞是佛家詩文經(jīng)典，他說：“這叫用音樂傳道”。

一張佛家“專輯”

玩家檔案

東珠多杰，重慶著名搖滾樂隊“孵化”的前成員、現(xiàn)孤獨園精茶舍老板。音樂人、古董收藏家、華巖寺佛學(xué)研究院居士。眾多看似不搭的標(biāo)簽背后，自詡只是一個“提前過著老年生活的人罷了”。

“來得剛好，坐坐喝杯茶。”當(dāng)記者走進東珠多杰的茶舍時，他正在擺弄著一個陶爐，忙著往里面加炭扇火，待爐火漸漸旺了起來后，把茶壺放了上去。“清代的爐子，找朋友借的，好東西。這壺也是好東西，北泥的，這兩天都直接燒著喝茶”，東珠多杰一臉滿足的笑容。

屋子里正在放著一張記者從未聽過的專輯。曲風(fēng)偏民謠，低沉的男音不停地唱著聽不太懂的歌詞，歌詞是重復(fù)的，似乎是大段的經(jīng)文。雖然聽不懂到底是在唱什么，但隱隱約約中能從曲子中捕捉到一絲空靈的感覺。片刻之后，記者已經(jīng)開始不自覺地跟著節(jié)奏哼唱起來。

這是一張名為《佛光溢彩》的專輯。記者拿起CD盒仔細看了看，封面設(shè)計很簡單——一尊大佛散發(fā)著五顏六色的佛光，映襯著《佛光溢彩》的專輯名。打開盒子，內(nèi)頁上是三個在錄音棚制作歌曲的身影。左面的歌手一副朋克的打扮，夸張的發(fā)型加上耳釘，和任何一支地下樂團的樂手造型如出一轍；右邊的歌手微胖，一頭飄逸的長發(fā)，雙眼緊閉，神情似乎是陶醉在音樂之中；中間的歌手一看就是位僧人，一襲白色緇衣和另外兩位較為“飄逸”的造型形成了鮮明地對比，正用誦經(jīng)般的專注神情面對著麥克風(fēng)。

下面的小字寫著“能空”、“隆照”、“能覺”的法號。右邊那位“能覺”就是東珠多杰，這張專輯正是出自他的策劃。“一共只花了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東珠多杰回想了下制作過程，“時間比較趕，最后的效果不算太滿意，不過也算是個嘗試吧”。

拉著大和尚進錄音棚

這次的“嘗試”之作最初只是無心之言。在佛學(xué)院進修的時候，大家討論到現(xiàn)在宗教傳播的形勢，說起如今佛教很難吸引到年輕人的注意，佛學(xué)院也希望找到一個新的傳播途徑讓年輕人能了解佛學(xué)文化。東珠多杰一拍腦袋，“做張現(xiàn)代的音樂專輯吧”。一方面他深信音樂的“魔力”；另一方面，這也是玩音樂的好機會，如何做出有別于傳統(tǒng)“讓人聽著有些昏昏欲睡”的佛樂對音樂人來說也是個挑戰(zhàn)。

左右頁圖：《佛光溢彩》是東珠多杰對佛教音樂的一種全新嘗試A special music album about Buddhism.

于是，東珠多杰當(dāng)即拉來同是玩音樂的“能空”居士，兩人一拍即合，作曲、演奏的都不缺了，剩下就是找個主唱。東珠多杰堅持找一位大和尚，便在華巖寺中到處推廣自己的想法，不過響應(yīng)號召的大和尚幾乎沒有，最后只有一位比較年輕的“隆照”法師答應(yīng)了。“有一種拉人入伙的感覺”，東珠多杰笑道。

班子湊齊了，接下來就是考慮如何制作。雖然東珠多杰之前有過制作專輯的經(jīng)驗，不過面對這張比較“特殊”的佛家專輯還是有點為難。“要思考的東西太多了”，東珠多杰多杰回憶道，“這張專輯的形式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要使用什么樣的曲風(fēng)？歌詞要選用什么？是自己填詞還是直接引用佛學(xué)典籍……”

作為“孵化”樂隊的前成員，東珠多杰當(dāng)年玩的是朋克和重金屬音樂。一開始，東珠多杰是想玩點特別的、先鋒的感覺。不過，就重金屬這種音樂風(fēng)格，先不論普通大眾能否接受，被拉入伙的隆照法師估計第一個就會站出來反對。思來想去，東珠多杰索性將重金屬、電子樂等較為先鋒的音樂形式全部否決了，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給隆照法師演奏不同的曲風(fēng)，最后大和尚自己相中了民謠。

曲風(fēng)定了之后是填詞。經(jīng)過短暫討論，隆照法師堅持還是引用佛學(xué)典籍。不過東珠多杰覺得光是佛學(xué)典籍的話，可能引不起一般人的共鳴。沒想到的是，隆照法師居然主動提出還可以加入倉央嘉措的詩，“這點要感謝馮小剛導(dǎo)演”。最后綜合了一下結(jié)果，東珠多杰在倉央嘉措原詩的基礎(chǔ)上寫成了《彼岸花》和《佛光溢彩》，剩下的兩首則是引用《白度母心咒》和《寶源度母心咒》。

左右頁圖：在東珠多杰看來，佛學(xué)其實是一種“如何過好自己生活”的哲學(xué)。Dongzhuduojie enjoy his lay Buddhist life.

接下來是東珠多杰最擔(dān)心的步驟——錄歌。隆照法師沒有任何音樂經(jīng)驗，更別說進錄音棚了。東珠多杰讓隆照法師先不要緊張，試試效果。法師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了錄音棚，開始唱了幾嗓子，聲音出來有些不對勁，就有點想打退堂鼓的意思。東珠多杰想了想，最后靈感一現(xiàn)，給法師說干脆就當(dāng)念經(jīng)算了。

“用經(jīng)文做歌詞的作用一下就體現(xiàn)出來了，加上民謠的曲調(diào)比較平和，音不算高，大和尚終于進入了狀態(tài)”，東珠多杰回想起來都覺得有趣。隨著錄制專輯的進程，進入狀態(tài)的隆照法師居然成了整個專輯團隊最激動的成員，當(dāng)然也是最嚴格的一位。哪怕東珠多杰已經(jīng)很滿意了，只要他覺得有一絲的不對勁，都會要求重新來過。“最后錄好了，他完全上癮了，一個勁說下次再來。”

“聽上去還不錯吧？”東珠多杰笑道。這時CD剛好放到《彼岸花》，“彼岸花開，開彼岸”隆照法師低沉的嗓音在室內(nèi)回響，確實漸入佳境，一般人聽了估計很難相信這是出自一位從來沒有接觸過音樂的大和尚之口。

非典型性居士生活

這張專輯制作出來之后，東珠多杰也曾給朋友推薦過。但是由于前期設(shè)想與最后呈現(xiàn)效果差距過大，民謠的形式感覺又較為平淡，這張專輯并沒有引起很大的反響。不過東珠多杰并不感到遺憾，在他看來，無論是作為居士還是音樂人，整個過程已經(jīng)是一種全新的嘗試，

從音樂人角度來說這是件非常好玩的事情，整個專輯制作過程都“玩”得很愉快，畢竟拉著大和尚一起制作音樂專輯完全屬于不按常理出牌，“至少把隆照法師培養(yǎng)成了一位音樂愛好者……以后也可能會繼續(xù)創(chuàng)作一些關(guān)于佛學(xué)文化的專輯吧”。

在居士層面，這是東珠多杰本人對佛教傳播進行的新嘗試。一方面是希望通過音樂傳播佛學(xué)經(jīng)典，另一方面也想傳達居士的生活方式和態(tài)度。“一般人可能對居士的身份不是很了解，覺得非要是待在哪個深山古剎里面，青燈古佛，日夜誦經(jīng)的才算是。”但實際上居士大多是普通人，各行各業(yè)都有，“玩先鋒音樂和居士也并不沖突”。

就像東珠多杰本人的生活。居士對他來說更像是心理上的追求而不是一種生活方式，他甚至不怎么去參加佛學(xué)院組織的寺廟體驗活動。有一次去，直接一覺睡到自然醒，連早課都錯過了，“剛好趕上吃午飯”。

記者問他這樣不會顯得不虔誠嗎？東珠多杰解釋，其實每個人對修行的態(tài)度和認識都是不一樣的。比如真正的法師，他們是可以從佛學(xué)中尋得大智慧的人。但對東珠多杰來說，他覺得佛學(xué)教會他的東西其實很簡單，是一種如何“過好自己生活”的哲學(xué)。“每日擺弄擺弄我的這些收藏品，有朋友來喝喝茶，就覺得很滿意了。”如果硬要說學(xué)佛給他帶來什么大的改變，“可能就是一個中年人提前步入老年生活吧”。

對話玩家Q&A

本刊編輯部：這張專輯制作過程中最難的部分是什么？最有意思的事情又是什么？

東珠多杰：最難的部分人手不夠，到處找人。最有意思的當(dāng)然是把隆照法師培養(yǎng)成了一位主唱（笑）。

本刊編輯部：你覺得修行對你的整個生活有什么影響？

東珠多杰：如果是要我說什么哪天突然頓悟了啊，這個真沒有。我覺得更多是讓我在精神上得到一種滿足吧，更安于平淡了吧。一天喝喝茶，聊聊天就很開心了。真要說影響，以前喜歡玩重金屬音樂，現(xiàn)在就聽聽爵士，哼哼民謠，也算是一種改變吧。

本刊編輯部：你覺得如何讓佛學(xué)讓更多的人認識和接受？

東珠多杰：你需要讓人們感受到佛教中蘊藏的正能量。大的來說，例如星云大師，他在世界范圍內(nèi)興辦美術(shù)館、圖書館、出版社、書局甚至是學(xué)校，給當(dāng)?shù)厝颂峁┙逃凸ぷ鞯臋C會；小的來說，比如我們熟悉的延參法師，用一種詼諧而又幽默的態(tài)度，讓更多的人在“繩命，是入刺的井猜”和“和尚也要過圣誕節(jié)”的笑聲中潛移默化的接受了佛家文化熏陶。我做專輯也是希望讓更多年輕人，喜歡音樂的人感覺到，佛教其實并不是一群一天枯坐寺廟里面的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