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樊婧云
●過去二三十年只是中國崛起的最新章節,中國恢復往昔的顯赫與權威不可避免
●中國崛起的挑戰在于政治體制改革,我不建議任何國家去模仿美國的政治制度
中國新一屆領導人
表現出很強的
改革決心和信心
人民論壇:2013年11月,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十八屆三中全會,對中國全面深化改革進行了頂層設計和全面戰略部署。您如何看中國的改革?
柯偉林:十八屆三中全會表明了中國進一步深化改革的決心,新一屆領導人也表現出了很強的改革自信,尤其在解決內需、懲治腐敗等問題上作出很多努力和嘗試。我希望,目前的中國改革除了自上而下、黨內展開整風和調查之余,能夠更深層地進行政治體制改革,比如建立更公開透明的行政系統和司法系統。大約一年前,有項關于“哪國是最受崇敬的國家”的調查,結果顯示排在第一位的不是美國,而是德國。德國的現代化、科技化、民主化都非常成功,中國可借鑒德國經驗。
人民論壇:您怎么看中國夢?
柯偉林:如果問美國人,什么是美國夢,我想答案應該會非常的物質化,如一個學生什么時候能擁有一輛車,主要是個人主義的表現。但在中國,中國夢更強調集體、國家、民族。事實上,從孫中山開始,中國領導人就一直在談論民族復興。上世紀40年代,中國擺脫了不平等條約,結束了一個世紀的屈辱史,并在二戰勝利后成為一個強大國家。過去二三十年只是中國崛起的最新章節,中國恢復往昔的顯赫與權威不可避免。21世紀的中國夢植根于20世紀的民族復興和國家崛起。中國有能力實現長期追求的現代基礎設施之夢、企業家之夢和世界一流的教育夢。
人民論壇:您曾研究中國20世紀的對外關系史并指出,20世紀可以說是中國“本土國際化的世紀”,該怎樣理解這句話?您怎樣看1978年以后的“中國國際化”進程?
柯偉林:從越戰結束到今天,東亞地區擁有自鴉片戰爭以來前所未有的和平時期。從戰略角度看,這是中國面臨的極好機遇。今天的中國沒有敵人,俄羅斯不是,日本不是,越南不是,印度也不是。中國沒有外部威脅。過去三十多年中,這種和平與安定始終是中國繁榮的基石。任何威脅到和平的因素都會影響中國的繁榮。中國出色、積極地利用了這一和平環境。
有人說今天的東亞像一戰以前的歐洲,我不贊同。一場世界大戰的發生不是無緣無故的,它有軍事部署在先。一戰前的歐洲人擁有戰爭計劃,并且那些計劃一旦實施就無法逆轉。如果我們回顧歷史會發現,一戰前的歐洲與今天東亞的情況差得很遠。
日本的最大問題在于缺少誠意
人民論壇:對當下的中美關系您如何評價?
柯偉林:美中關系正在經歷一個非常重要、非常積極的時刻。美中關系直到二戰時期都不是世界關注的焦點,對于彼此也并非至關重要。二戰時期我們結為同盟,但很遺憾,很快我們就成為了敵人。不過從上世紀70年代起,美中關系成為對彼此最重要的關系。
今天的美國人對中國的了解比以前多了很多,但是這種了解仍然不充分。美國人常常脫口而出:中國人這么做,中國人那么說,好像中國每一個人的想法都如出一轍。事實上,中國有很多不同的地區,不同的利益集團,以及各種各樣的看法。中國是個非常老練、非常復雜的國度,外人很難輕易看懂。
人民論壇:目前中日之間對于歷史問題的爭端,您怎么看?
柯偉林:這個問題的核心在于,中國人執著地要從日本人那里得到真誠的致歉,而日本人執著地拒絕這么干。日本人其實也道歉,但對亞洲人而言,無論是韓國人,中國人,還是緬甸人,他們都認為日本的道歉并無誠意。如果日本想顯示誠意,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參拜靖國神社。
但是,中國也不要過度反應,給日本可乘之機。大國不應該讓一些小事件成為他們的核心關注點。日本也不是唯一一個面臨歷史挑戰的國家,中日關系有幾千年歷史,在過去一百年間,中日之間也一直維系著重要領域間的合作。
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中日關系是很好的。那個時候,這些歷史問題并未消失,但人們選擇面向未來,而非過去。今天的中國年輕人,有的從未與日本人照過面,但表現得比他們的長輩還要抗日,這是說不通的。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去參拜靖國神社,中國當然要抱怨,要抗議,但不要被這個問題困住。
人民論壇:亞太地緣局勢稍顯緊張,這對中國在亞洲的地位會造成什么影響?
柯偉林:曾經的中國在貿易、軍事等方面均為亞洲領導者。如今,中國的發展更為迅速。中國無疑是亞洲,乃至世界上重要的力量。中國今天的挑戰不僅在于成為這種主要力量,還在于成為一個積極意義上的領導者。中國是“大哥”,可以向其他區域性力量提供支持。中國不需要去爭海上的每一個島嶼,北京也不需要跟鄰國在所有問題上達成共識。中國很強大,應該要有自信。我觀察到,北京處理棘手的地區性問題已日趨圓融。拿臺灣問題來說,2008年以來,中國大陸和臺灣在以一種謹慎而非情緒化的方式處理兩岸關系,這樣的方式令人贊許。
我不建議任何國家模仿美國政治制度
人民論壇:您認為中國在“和平崛起”過程中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么?
柯偉林:我覺得最大的挑戰是政治體制改革問題。這項挑戰并不是簡單地就能戰勝。我不建議任何國家去模仿美國的政治制度,就像我從不建議任何想建設一流大學的校園去復制哈佛,因為這個過程太過于復雜。20世紀初,中國廢止很多歷史制度:帝王制度、科舉制度以及黏合國家與社會的鄉紳制度。此后,中國從國際社會模式中又嘗試了各種各樣的選項:如憲政共和國、袁世凱的“中華帝國”、軍閥割據時期無法無天的軍國主義、上世紀30年代短暫的法西斯主義、社會主義、50年代的斯大林主義以及由此衍生的60年代的毛澤東主義,等等。
那么,什么才是適宜的政治體系呢?中國自身的政治傳統值得審視。中國需要公開討論所面臨的重大問題,讓中國人的才華和經驗得到發揮。中國需要通過一些方式實現政治放松,實現康梁在1898年提出的廣開“言路”,以及對這個國家的重大議題進行實實在在地討論。我想中國的未來在經濟增長、基礎建設、教育和軍事四個方面將很強大;但是中國需要一種和平轉型的能力,讓已經能夠做明智決定的中國人在自己的政府中發出更大的聲音。我認為對于要把中國帶入下個世紀的領導人來說,這是很大的挑戰。
海外中國學研究愈發重要
人民論壇:最后,請您介紹下目前海外中國學的研究現狀。
柯偉林:中國學的重要性越來越凸顯,研究范疇會越來越廣泛。隨著中國軟實力的增強,不僅有更多中國留學生出國學習,也有越來越多對中國感興趣的外國學生赴華學習,美國學術界也在積極探索與中國高校之間更多的合作項目。
(摘自《人民論壇》)
維權是維穩的基礎。維穩是消極的,維權是積極的,等到權利被侵害才維權就有可能導致維穩,而保障社區以及社區居民的基本權利不因社區任何一個人的不當行為而被侵害,這叫維權,如此這個社會就和諧了。因此維權是更高形式的維穩。
——關于維權與維穩,林尚立在《社會科學報》撰文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