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里的春暖花開

葛閃

從家到學校，從學校到家，20余里崎嶇難行的山路，無論上學放學，洛寧的背上總是負重著一袋石頭，艱難且堅毅地行走著。

洛寧11歲，是云南山區的一名小學生，皮膚微黑，身形孱弱，沉默寡言，喜歡獨處，是同學們眼中最“怪”的同學，平時課堂內外，誰都不愿意和他交朋友。但有一點是誰都佩服的，洛寧的學習成績，一直都是班級前列。

上課的時候，洛寧就把口袋輕輕放在課桌下面。下課的時候，洛寧就把口袋背上。

又過了一段時間，時值嚴寒，洛寧的口袋也變大了，里面的東西也裝得更多了。似乎口袋里面的東西，是遵循著一定的時間規律而變大變多的。

那次，好幾個同學強行打開了口袋。口袋被打開時，滾落出的一塊又一塊冰冷堅硬的石頭，讓同學們都驚呆在原地——任是誰也沒有想到，洛寧整天背負著的口袋里，裝的居然真是石頭？

原來，身形瘦小，體弱無力的洛寧，是想通過背石頭來鍛煉自己的身體。幾個孩子回過神來，便哈哈嘲笑洛寧。

暴怒了的洛寧，獅子般撲了上去，和他們打在了一起。

辦公室里，我不忍心訓斥身形孱弱的洛寧。一來，因為我知道事端是由那幾個孩子先挑起的。二來，我雖然不知道洛寧無端背著沉重的石頭上學的原因，但我早在剛來時就聽別的老師講過，眼前這個瘦弱到讓人心疼的孩子背后，卻有著任是誰聽了也會落淚的背景：

6歲那年，洛寧的父親患病離世，但命運就這么無情殘酷——去年的一天，洛寧的母親遭遇車禍：命是撿了回來，人卻癱瘓了。

幾天后，我買了點東西，獨自來到了洛寧的家里。

睡在床上的洛寧母親，即使蓋著被子，我也可以從她瘦削的臉上看出，她的身體是多么孱弱。

我告訴她洛寧優異的學習成績和近來的情況。只是，我隱瞞了洛寧和別人打架的事情。當我向她提及洛寧背石頭上學的奇怪之舉，她的眼淚頓時簌簌落了下來。

原來，自從她癱瘓后，洛寧除了在學校，其余的時間都在家中服侍母親。小伙伴喊他去河邊看老黃牛，他沒有時間；邀他去田野里放風箏，他抽不開身。因為他要接替母親的“工作”——砍柴，燒水，做飯，洗衣服，喂豬……

一天，她因為渴急了，把手伸向離床頭不遠的熱水瓶，結果卻燙傷了自己。于是，洛寧當即便決定：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背著母親上學。盡管母親再怎么勸阻，洛寧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從那時起，他便開始背著石頭上學了。

我的心里陡然被濡濕了。但我同時亦很奇怪，洛寧想背著母親上學來照顧她，但他的背上，卻怎么永遠是一袋石頭？

洛寧母親看出我心中的疑惑，止住了淚水，哽咽著告訴了一個任是誰都想不到的愛的秘密：

洛寧母親體重86斤，洛寧瘦小的身軀又如何負重？于是他想出了一個方法，起初，背著少量的石頭，隨著對重量的適應，然后再不斷地添加石頭。直到，他能適應超過86斤的重量為止。

86斤，是洛寧母親的體重，亦是愛的重量！

回來的山路上，我任由淚水肆意奔流。我在想，那口袋里的石頭，冰冷堅硬的棱角，定然是無數次碰疼了洛寧的后背、壓痛洛寧孱弱的肩膀了吧。我仿佛看到這樣一幕畫面：

在刺骨的寒風中，在崎嶇的山路上，衣衫單薄的洛寧，用孱弱的肩膀，瘦弱的后背，背著一袋硬邦邦的石頭在艱難地行走。頂著風雪，洛寧不怕刺痛；踏著山路，洛寧不畏路難。

只因為，他后背上的那一袋石頭并不冰冷堅硬，而是因了一份愛，時時春暖花開！

選自《讀者》2012年第3期，有刪改

【賞析】

一個身形孱弱的孩子，為了能背起自己殘疾的母親，竟日日在上學的路上背著一口袋堅硬的石頭來練力氣！與這個孩子相比，那些冷落自己老父老母的人真該汗顏了。洛寧背上的，哪里是冰冷的石頭啊，分明是一季又一季的春花，在他的肩頭溫暖而美麗地開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