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富
摘要: “支格阿魯”文學的研究始于上世紀80年代,從目前收集到的有關支格阿魯?shù)奈膶W文本看,其形式越來越多樣,其內容亦呈現(xiàn)出復雜的地域、支系、方言等方面的變異現(xiàn)象。研究“支格阿魯”同源異流的英雄史詩和“支格阿魯”的其他文學形態(tài),對進一步挖掘古老的彝族文化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關鍵詞: 支格阿魯文學研究英雄史詩
“支格阿魯”經過上千年的流傳,從“活態(tài)文化”到“去活態(tài)文化”,一直以來都是彝族文化中最具吸引力、感染力和震撼力的審美意識形態(tài)。在“再活態(tài)文化”已成為文化主流的當下,系統(tǒng)深入地研究“支格阿魯”文學,對進一步拓展彝族人類學、彝族歷史學、彝族文學乃至彝族哲學的研究領域有積極的作用。
一
“支格阿魯”文學的研究始于上世紀80年代,最早研究“支格阿魯”文學的是云南的羅希烏戈先生,其代表論文《從英雄史詩〈英雄支格阿龍〉看彝族古代社會》主要從文學和史學的角度研究“支格阿魯”。隨后,洛邊木果、羅希烏戈、羅曲、巴莫曲布嫫等彝學專家對“支格阿魯”文學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并發(fā)表了一系列水平較高的學術論著、論文。其中,洛邊木果所撰寫的《中國彝族支格阿魯文化研究》被譽為中國第一部支格阿魯文化研究專著。專著以文學研究為重點,從史詩研究的向度入手,具體分析流傳于云南、貴州、四川的英雄史詩《支格阿魯》的多個版本;巴莫曲布嫫在彝族人網(wǎng)站上發(fā)布的“彝族英雄史詩集萃之一——《阿魯舉熱》”、“彝族英雄史詩集萃之四——《支格阿魯王》”,以獨到的見解對后學研究“支格阿魯”文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此外,貴州威寧縣對“支格阿魯”文學的研究較為重視,收集整理出版了英雄史詩《支嘎阿魯傳》,并擬定了《支嘎阿魯傳奇》、《支嘎阿魯王》的目錄。當然,目前對支格阿魯?shù)难芯浚绊懕容^大的是西昌學院,該學院的洛邊木果、阿牛木支、沙馬打各、曲木伍各、曲木爾足、孫子呷呷等對“支格阿魯”的研究起步早,成績顯著。2005年洛邊木果、沙馬打各等申報成功了四川省教育廳社會科學重點研究的課題兩個——“彝族史詩《支格阿魯》研究”和“彝族英雄史詩文本理論與開發(fā)研究”。兩個課題現(xiàn)在已經結題,其研究成果獲西昌學院優(yōu)秀哲學社會科學科研成果一等獎。2006年6月,西昌學院主持召開了《支格阿魯》文學研討會,同年8月和涼山州文聯(lián)聯(lián)合主持召開了31集電視文學劇本《支格阿爾》專題研討會。2009年8月10—11日“首屆中國彝族支格阿魯文化研討會”在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召開,會后于2010年3月出版了此次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支格阿魯文化研究——首屆中國彝族支格阿魯文化研討會論文集》,該論文集收錄了60余篇論文,內容涉及文學藝術、語言文字、社會歷史、宗教信仰、天文歷算、古籍整理、倫理道德、影視網(wǎng)絡文化、文化旅游開發(fā)、學科建設及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等領域……西昌學院對此次研討會做了大量積極有效的工作。
二
新時期以來,彝學界對“支格阿魯”除了各種文獻的收集整理外,最重要的是對流傳于民間或經收集整理出來的文學文本進行審美文化的研究。從目前收集到的有關支格阿魯?shù)奈膶W文本看,其形式越來越多樣化,其內容亦呈現(xiàn)出了復雜的地域、支系、方言等方面的變異現(xiàn)象。現(xiàn)在學界一般都是比較粗略地將“支格阿魯”文學分為神話、傳說故事、英雄史詩、典故及影視文學等文學形態(tài)。在以上“支格阿魯”文學的形態(tài)中,英雄史詩數(shù)量最多,保存最完整,是“支格阿魯”文學研究的主要對象。
目前,廣泛流傳于西南地區(qū),經過收集整理并公開出版的關于支格阿魯?shù)挠⑿凼吩娨延卸嗖浚ㄔ颇系貐^(qū)的《阿魯舉熱》(漢譯版)、四川地區(qū)的《支格阿魯》(彝文版)及《支格阿魯》(漢文版)、貴州地區(qū)的《支嘎阿魯王》(漢譯版)及《支嘎阿魯傳》(彝漢對照版)等。這些流傳于西南各地的史詩文本屬同源異流本,這些同源異流的版本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一直是彝學界關注和研究的焦點。
云南地區(qū)流傳的《阿魯舉熱》,就其內容來看,史詩主要講述了大英雄阿魯舉熱出生、成長到最后死亡的全過程。整個過程雖然缺少了阿魯舉熱制服雷神,懲治妖魔鬼怪的內容,但史詩通過對阿魯舉熱射日月、消滅惡霸土司日姆、制服麻蛇等一系列英雄事跡的敘述,成功地塑造了阿魯舉熱戰(zhàn)天斗地、智勇雙全、決勝千里的英雄形象;就其形式來看,史詩結構自由靈活、表現(xiàn)手法多樣、語言生動形象,特別是地方土語和比喻、夸張、對偶、排比、遞進、借代、頂真等修辭方式的大量運用,使得文本史詩特征性突出;就其深層的文化蘊藉來看,史詩對彝族先民的龍圖騰、鷹圖騰和神秘的畢摩文化的說唱,樸素地反映彝族先民“萬物想通”、“萬物有靈”的自然觀,以及人類母系社會“原生態(tài)”的氏族觀。
四川地區(qū)流傳的《支格阿魯》有彝文和漢文兩種版本,其中的彝文版是四川地區(qū)目前所收集的最完整也是最長的一部支格阿魯?shù)挠⑿凼吩姡姽卜譃椤爸Ц癜Ⅳ斦Q生”、“支格阿魯射日月”等九大部分,共有11490行。就其內容來看,史詩主要敘述和描寫了支格阿魯為了人類能夠安居樂業(yè),能夠擁有好的生存環(huán)境,射日月,懲治各種妖魔鬼怪的事跡,成功地塑造了支格阿魯英俊威武、善良智慧、決勝千里的英雄形象。就其形式來看:史詩結構緊湊,場面壯觀,特別是運用夸張、比喻、反復迭唱等手法進行細膩逼真的事件描述,使得史詩特征突出,具有獨特的韻律美。就其深層的文化蘊藉看,史詩蘊藏彝族先民豐富的哲學思想,反映了神秘的彝族畢摩文化和彝族遠古的母系氏族文化。漢文版是“支格阿魯”文學文本中最早的一個散文體版本,其故事由二十五個部分構成,從支呷阿魯?shù)纳硎篱_始寫起,其間經歷射日月、降雷神、制妖除怪等一系列活動,以支呷阿魯葬身大海為終結。這個版本的故事性比較強,情節(jié)環(huán)環(huán)相扣,神話色彩濃郁,描寫細膩,民族特色鮮明,修辭手法運用多樣。同樣,這部作品也揭示了彝族萬物有靈的觀念,反映了彝族先民多種不同的婚姻家庭形態(tài)神秘的畢摩文化和圖騰文化。
貴州地區(qū)流傳的“支格阿魯”英雄史詩有兩部,即《支嘎阿魯王》和《支嘎阿魯傳》。兩個版本內容大同小異,《支嘎阿魯王》由“天地初開”、“神王降生”、“智取雕王”、“遷都南國”等15個部分構成。整部史詩結構宏大,場面壯觀,語言生動形象,節(jié)奏鮮明富于變化,極具厚重而古樸的史詩風格。就其深層的文化蘊藉看,史詩表現(xiàn)了“人造世界”這一彝族先民最樸素的世界觀,以及世界萬物處于不斷運動變化的哲學思想;《支嘎阿魯傳》由“天地初開”、“射日月”等章節(jié)構成,整部史詩講述的是支嘎阿魯在天神舉測祖的指導下幫助其測天量地、懲治惡龍等英雄事跡。史詩篇幅較長,內容豐富,語言樸實無華,幾乎是以口語來敘述。史詩最終把支嘎阿魯塑造成一個凡間的能人,而不是一味地強調其神奇的本領而“不食人間煙火”。
三
“支格阿魯”文學的形態(tài)是極其多樣的,學界除了對英雄史詩進行深入細致的研究外,不應該忽視對支格阿魯其他文學形態(tài)的探討和研究。
關于支格阿魯?shù)膫髡f及典故,大多散見于各種文獻資料中或者是以活態(tài)文化的方式在傳播,雖然內容大多比較簡單,但“故事性”較強,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較為常見的傳說故事有《阿魯舉熱收妖婆》、《阿魯舉熱治雷公》、《支格阿魯尋找天界》、《支格阿魯制服魔鬼》、《支格阿魯平地》、《支格阿魯馬蹄印、牛及鏵口像的傳說》、《支格阿魯膝蓋印》、《降妖記》、《玉陡數(shù)》等。除此以外,在滇南石屏、新平等地區(qū)還有許多被命名為支格阿魯懸崖的地方。據(jù)考證,就連滇南地區(qū)著名的“阿廬古洞”也是因為其處在“阿龍崖”下邊而得名。貴州地區(qū)還流傳阿魯磨刀雨水節(jié)的節(jié)氣來歷典故、阿魯米遮推法的歷算法來歷典故和四川地區(qū)的許多地名來歷典故,等等。格阿魯?shù)膫髡f及典故仍舊具有很大的研究空間。
關于支格阿魯?shù)挠耙曃膶W文本現(xiàn)在還不多,已出版的只有由瑪查·馬德清先生和俄尼·牧莎斯先生合作的31集電視連續(xù)劇劇本《支格阿爾》,以及2012年5月19日在麗江市瀘沽湖開機拍攝的大型彝族電影《支格阿魯》。兩部影視作品的成功制作,說明“支格阿魯”文學進一步走向市場,對整個彝族文學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關于《支格阿魯》變異的有效研究較少。杰覺伊泓和吉俄阿沙合著《支格阿魯射日月故事同源與變異》一文,通過四川、云南、貴州三地支格阿魯射日月事件的比較對其進行研究。文章比較了三地日月的數(shù)量、射日月的細節(jié)過程和弓箭的材料等內容,得出支格阿魯射日月是全彝族共同性的故事,其變異是由于缺少必要的校勘而造成的。杰覺伊泓和吉俄阿沙的研究說明,“支格阿魯”的流變問題已經引起了學界的關注。
關于《支格阿魯》對后世文化的影響,學界沒能進行系統(tǒng)全面的研究,有影響的論文不多。影響較大的只有《首屆中國彝族支格阿魯文化研討會論文集》中收錄的《解讀<支嘎阿魯傳>中支嘎阿魯對后世的重大影響》、《英雄支嘎阿魯對彝族歷史與文化的影響》等少數(shù)幾篇論文:《解讀<支嘎阿魯傳>中支嘎阿魯對后世的重大影響》認為支格阿魯是真實存在的人物,在其生活的時代彝族的歷法——太陽歷就已經出現(xiàn)了。除此以外,論文還認為彝文的統(tǒng)一和畢摩的傳承同《支格阿魯》也是有很大關系的……《支格阿魯》對彝族地區(qū)歷史文化的建設有重大的影響作用。這篇論文主要以流傳于貴州的《支嘎阿魯傳》這一單一文本為主要研究對象,顯得較為單薄;《英雄支嘎阿魯對彝族歷史與文化的影響》這篇論文只是重點論述了支嘎阿魯同彝族文化符號之間的關系,認為“支嘎阿魯”具有彝族文化的身份,是彝族文明高度濃縮了的抽象反映。總之,《支格阿魯》對后世文化的影響問題仍需進一步深入探討和研究。
綜上所述,學界對“支格阿魯”文學的研究,更多的是停留在影響較大的幾部英雄史詩上,并且研究方向大多局限于文本的藝術特色及思想意義,對于“支格阿魯”文學文本所蘊含的彝族獨特的哲學觀念、畢摩文化、龍(鷹)圖騰文化等一系列博大精深的內容始終缺乏系統(tǒng)的理論與應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