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戰線：秘密斗爭的特點與地位

黃兆康　張春坦

秘密斗爭（工作），又稱隱蔽斗爭、地下斗爭、第二條戰線，是我黨在特殊環境和特殊條件下進行斗爭的特殊形式。在民主革命時期，數以萬計的黨的秘密工作者，長期奮戰在敵占區，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和民族的獨立和解放，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建立了不朽的功勛。在新中國歷史上有他們的輝煌篇章，在共和國的旗幟上有他們血染的風采。

一、秘密斗爭的主要特點

秘密斗爭的戰場在敵營內部，雖然沒有刀光劍影、硝煙彌漫，但斗爭的復雜性、艱巨性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因此，它有許多不同于公開斗爭的特點。

從事潛伏任務的長期性。秘密工作者在敵占區開展工作，首先要隱蔽好，站住腳跟。這就需要了解周圍十分復雜的環境，熟悉工作對象的基本情況，這是一個長期的、需要十分謹慎行事而又艱辛的過程，不容任何疏忽大意。其次，開辟斗爭新局面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必須經過長期的艱苦努力。秘密工作對象大多數是國民黨高層政要和掌握軍權的將領。他們長期受國民黨反動思想熏陶，思想頑固，要轉變他們的思想，需要做長期的、潛移默化的感化工作，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們要脫離國民黨反動營壘，站到人民一邊，需要經過非常痛苦的思想斗爭和生死抉擇。在這一過程中會出現動搖甚至反復，需要我們耐心等待，做堅持不懈的工作，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造成重大損失。再次，革命力量的壯大需要長時間的積累。國民黨統治區群眾分為進步勢力、中間勢力和后進勢力三個部分。在這個人群中，中間和后進民眾占了極大部分。他們一方面痛恨國民黨反動統治，迫使他們在死亡線上掙扎；另一方面，他們對國民黨反動政府抱有某種幻想。由于受國民黨反動宣傳，對共產黨不很了解。這樣，就需要做大量工作，啟發他們的覺悟，把他們團結在黨的周圍。為此，必須執行長期埋伏、隱蔽精干、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正確方針。

斗爭方式的高度隱蔽性。在民主革命時期，周恩來代表黨中央領導了白區黨的秘密工作，他非常關心秘密工作者的安全。黨要求所有從事秘密工作的同志，都要謀劃一個穩定、合法的職業，如商界的經理、老板、伙計，文藝界的報社記者、報人、作家，社團的會長、理事，以及擔任敵人黨、政、軍、警中的參謀、秘書等。職業是一個很好的保護傘，可以避開敵人的監視和猜疑，可以長期潛伏下來。有合法的身份，就可以公開活動，便于搜集情報，同地下黨組織秘密接頭，遞送情報，而不被敵人察覺。合法的職業還可以解決自己生活的經費來源。地下黨本身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只有黨員交納的微薄的黨費，不足以應付秘密工作的活動經費。秘密工作的職業化，可以為黨籌集活動經費，采購各種物資支援根據地建設。長期埋伏的另一個有效途徑，就是實行秘密工作的社會化。從事秘密工作的同志要以灰色的面目，出入各種酒吧、舞廳、社會公共場所，跟各種類型的人打交道、交朋友，取得他們的信任。通過交往，了解各類人員的思想狀況、政治面目，識別敵友，避開敵人視線，爭取中間者，發展進步勢力，壯大組織，開創秘密工作的新局面。同時，深入群眾，沉得越深越好，在群眾掩護下開展工作。

執行紀律的極其嚴格性。秘密工作的職業化和社會化，使從事秘密工作的同志多了一個千里眼和順風耳，對開展各項工作和保護自己，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但不等于沒有任何風險。事實上，遭敵人捕殺的危險隨時都在向地下工作者襲來。因此，為確保秘密工作的安全，必須實行嚴格的組織紀律。

第一，以合法斗爭掩護秘密斗爭。凡適合群眾迫切要求、提高群眾斗爭情緒的口號，均由群眾提出，以發動群眾；將黨的宣傳工作，側重于讓群眾中有職業、有地位的人去做，利用公開刊物、報紙、集會，利用敵人的某些法律規定批評時政，增強不滿情緒；將黨的宣傳言論、解放區勝利消息，經過極可靠關系，輾轉秘密散布。

第二，黨的領導必須通過秘密黨員的工作來實現。在黨與民主團體、群眾組織和進步人士關系上，亦要多發展極端隱蔽的黨員及同情分子，成單線領導，居中工作，不要以公開面目出現，尤其避免書信文件來往，以防牽涉。黨的組織要十分隱蔽，少接頭少開會，實行垂直單線領導，不發生橫的關系，上下分開，城鄉分開，秘密工作與公開工作分開，避免牽連。

第三，嚴格秘密接頭紀律。秘密工作者因請示匯報工作、傳送情報、聯系工作，事先要有幾套預案，以防萬一。到達接頭地點時，先觀察周圍環境、發出的接頭信號（物件）和人員動向等，確定安全后方可接頭；接頭時要對上暗號。如發現暗號有誤，應迅速離開，脫離危險境地。

第四，服從組織，統一指揮，嚴禁擅自行動。秘密工作形勢瞬息萬變，原定的方案必須隨之改變。但秘密工作者處于局部位置，并不掌握全局情況。為此，必須向組織匯報，取得組織指示和新的行動方案。如果擅自行動，很可能落入敵人圈套。當情況萬分緊急，來不及匯報，需要緊急處置時，也應設法讓組織了解突發事態，做好應變工作，防遭敵人襲擊。事后應向組織做出情況說明，研究下一步工作計劃。

第五，嚴守黨的秘密。地下黨員對自己從事的工作內容、單位，都不能告訴自己的朋友、父母和妻兒。尤其是打入敵人內部的秘密工作者，要背上“特務、漢奸”的罪名，甚至出現父子決裂、妻子離婚、民眾唾罵等痛心場景，也不能做任何解釋，只能忍辱負重、兢兢業業地為黨工作。

二、秘密工作的歷史地位

秘密工作是黨的事業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它關系到黨的興亡、革命事業的成敗。為黨和革命事業的發展，為中華民族獨立解放和新中國的建立，做出了歷史性的重要貢獻。

1.秘密工作在保衛黨中央、敵占區黨的各級組織和干部安全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1928年11月14日，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召開會議，決定建立由向忠發、周恩來、顧順章組成的中央特務委員會（簡稱中央特委），作為這方面工作的決策機構。在周恩來的主持下，特委在保衛黨中央安全、營救被捕同志、搜集情報、嚴懲叛徒、配合紅軍和根據地斗爭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1931年4月24日，中共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在武漢被捕叛變，供出黨中央所在地及主要領導人住址。武漢中統特務站向南京中統局徐恩曾（當時在上海）一天之內連發6份加密電報，稱顧順章被抓并已叛變，即刻準備將其押送南京。這份電報被打入中統局擔任機要員的中共地下黨員錢壯飛截獲。錢壯飛立即派劉杞夫乘火車趕赴上海，隨后錢壯飛也趕到上海向李克農、周恩來報告此事，為使黨中央在敵人趕到上海行動之前全部安全轉移贏得了極其寶貴的時間。在周恩來指揮下，黨中央機關和主要領導人迅速轉移，并掐斷了跟顧順章聯系的渠道。一天后，國民黨特務采取行動時，中共中央所在地早已人去樓空，從而避免了一場震驚中外的重大慘案。endprint

1931年下半年，上海的形勢嚴重惡化，在秘密交通線的護送下，黨中央領導機關和負責人分別從福建、香港等地輾轉進入江西，1933年初到達中央蘇區，實現了黨的工作重心由城市向農村的轉移，使中國革命進入了由農村包圍城市的新階段。抗日戰爭期間，黨建立的蘇魯豫秘密交通線，為護送劉少奇、陳毅等黨和軍隊高級干部從敵占區安全到達延安，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同時還護送了從上海、南京等地已暴露身份而撤出的黨員、干部和大批愛國青年進入解放區。這條秘密交通線在整個抗日戰爭時期發揮了極其巨大的作用。

2.秘密斗爭強有力地配合了公開斗爭的開展

秘密斗爭為黨和軍隊及時提供可靠和有價值的情報，為粉碎敵人進攻和消滅敵人提供決策等依據。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潛伏在敵人軍警高層的秘密工作者，通過各種渠道獲取了敵人兵力部署、武器裝備、行動路線、出動時間等情報，通過秘密交通站或電臺傳送到我黨我軍指揮機關，為我軍粉碎敵人進攻、取得戰役或戰斗的勝利，提供了極有價值的決策依據。在紅軍長征中，由于打入敵軍的秘密工作者傳送了許多關于敵人行動的機密情報，紅軍在黨中央、毛澤東的正確領導下，采取了迂回穿插、避其主力、消滅弱敵的戰略戰術，甩開了40萬敵軍的圍追堵截，勝利到達陜北，實現了紅軍偉大的戰略轉移，開創了中國革命的新局面。

秘密工作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千方百計地為根據地籌集經費，采購糧食、布匹、醫藥、武器、彈藥、無線電通信器材，以及食鹽、紙張、印刷設備等軍需物資，解決軍隊和根據地物資奇缺問題，打破敵人對根據地的軍事、經濟封鎖，堅持長期的革命斗爭。同時，秘密黨組織還積極物色根據地建設所需要的骨干和技術人才，護送敵占區進步青年、文藝工作者和已暴露的革命同志，安全到達革命根據地。

3.積極開展策反工作，爭取和策動國民黨軍隊起義

潛伏在敵人內部的秘密工作者，采取廣泛交朋友的方法，開展政治攻勢，爭取對國民黨反動統治不滿的人，團結同情分子，鍛煉進步分子。在國民黨軍隊中，秘密發展革命力量，待條件成熟時，組織被爭取過來的國民黨軍隊將領率部起義。如1931年12月4日，由參謀長（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趙博生（地下黨員）與七十三旅旅長董振堂、七十四旅旅長季振同策劃指揮，帶領圍剿革命根據地的國民黨第二十六軍1.7萬人在江西寧都舉行戰場起義，加入中國工農紅軍。這不僅在國民黨軍隊中引起很大的震動，同時也使紅軍增加了一支生力軍。又如1945年10月，國共重慶談判期間，國民黨反動派發動邯鄲戰役。經過我地下黨長期爭取，10月30日，國民黨第十一戰區副司令長官高樹勛率部1萬余人舉行起義，反對內戰，主張和平。這對人民解放軍取得邯鄲戰役的勝利，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毛澤東在《一九四六年解放區的工作方針》中高度評價了高樹勛率部起義的歷史作用。他指出：“開展高樹勛運動，使大量國民黨軍隊在戰爭緊急關頭，仿照高樹勛榜樣，站到人民方面，反對內戰，主張和平。”[1]1174～1175

4.建立起打擊國民黨反動派的第二條戰線

抗戰勝利后，根據黨中央指示，中共上海中央局對國統區人民運動形勢作了具體分析，并召開了由南京地下黨書記陳修良參加的會議，具體部署了以南京為中心的反美、反蔣斗爭。同時，華東局領導下的上海學委和晉察冀城工部領導下的北平學委對在北方地區開展斗爭也進行了具體部署。經過南京、上海、北平等地中共地下黨組織的精心組織和指導，學生斗爭發展成“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運動。這一運動席卷全國60多個大中城市，得到社會各界人士的支持和聲援。學生運動的高漲，推動了國統區工人、農民、市民斗爭的發展。1947年全國主要城市170萬工人舉行反美、反內戰罷工和示威游行；廣大農民抗糧、抗租、抗壯丁的運動連綿不斷并發展為武裝起義，席卷國統區各省、市，參加人數達數十萬。城市貧民也掀起了抵制風潮，1947年3月至7月，上海、南京等38個大中城市發生搶米風潮，參加貧民達17萬人。在學生運動的影響下，臺灣省和少數民族地區群眾斗爭同樣有了新發展。

上述情況表明，在學生運動推動下，形成了國內各階層、各民族人民參加的反對美蔣反動派的人民革命統一戰線。1947年5月30日，毛澤東在《蔣介石政府已處于全民的包圍中》興奮地說：“中國境內已有兩條戰線。蔣介石進犯軍和人民解放軍的戰爭，這是第一條戰線。現在又出現了第二條戰線，這就是偉大的正義的學生運動和蔣介石反動政府之間的尖銳斗爭。”[1]1224～1225

革命導師列寧說過：“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牢記歷史，就是要把秘密工作者對中國革命的杰出貢獻和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載入史冊，留給后代，以史為鑒，“存史，資政，育人”；就是要不忘流血犧牲的先輩們，自覺地弘揚他們勇闖虎穴、對黨赤膽忠心的英雄氣概，為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不斷取得新的勝利而努力奮斗。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作者單位：中共江蘇省委黨校校史編纂委員會）

責任編輯：彭安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