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麗莎·布蘭比拉：“星球大戰家庭”的時光

邢江

2011年的冬天對于意大利女攝影師安娜麗莎·布蘭比拉（Annalisa Brambilla，以下簡稱布蘭比拉）來說可謂“一段史詩般的旅程”。偶然的機遇帶她踏進了一個不尋常的家庭，由此經歷了一段不尋常的時光，于是有了現在我們看到的這組照片《我的星球大戰家庭》（My Star Wars Family）。

走進“星球大戰家庭”

Matt和Shaila是4個孩子的父母，也是布蘭比拉的鄰居。他們在周日市場（Sunday market）相識，之后相戀并組建了家庭。

但對于Matt 和Shaila 來說，之后的家庭生活并不輕松。他們的孩子中，除了大女兒Sofie，8歲的Zain和7歲的Raeff都患有自閉癥，4歲的Ibrahim則對小麥和奶制品有嚴重的過敏，整個家庭一直被孩子們的各種疾病和問題困擾著。

自閉癥屬于神經系統失調所導致的發育障礙疾病，患者的語言溝通能力和社會交往能力嚴重缺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并時常伴有傷害性行為。有自閉癥患者的家庭成員經常會陷于關愛與痛苦、沖動與耐心、親密和孤獨這樣矛盾的狀態之中，時而好像闖入了外太空，隔絕于周遭的世界。

2011年的夏天，為了照顧孩子，Matt和Shaila決定聘請一位保姆，而此時的布蘭比拉也正在尋找一份感興趣的短期工作。于是，2011年的冬天，她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在布蘭比拉的眼中，由于3個孩子的疾病，每天的日子如同打仗一般。即便是她在給患有自閉癥的哥倆洗澡時，Ibrahim也經常會把浴室搞得一團糟。不過，從點滴的細節中，她還是深切體會到了家人彼此之間的親密情感和家庭生活的美好。

剛成為保姆時，布蘭比拉總感到有點不知所措，照顧孩子是個很大的挑戰。對于這個家庭，布蘭比拉也沒有任何拍攝計劃，只是盡責地完成的自己的工作。與Matt、Shaila夫婦和孩子們朝夕相處多日后，慢慢熟悉了他們的日常生活，拍照片成為順其自然之事。某天，Raeef拿起6張小貼畫，上面印的是自己和弟弟Ibrahim都十分熟悉的《星球大戰》電影的場面，他把它們貼在一張白紙上，然后在紙上寫下了“我的星球大戰家庭”幾個字。

在那一刻，這幾個字讓布蘭比拉看這家人的視角清晰了，這個詞組成為她用相機記錄這段生活的切入點。她開始嘗試更多地用自己的直覺來“記錄和描述他們相互依賴中的生活，探討他們探索的旅程，通過鏡頭來呈現他們的情感、絕望和夢想的部分。”

捕捉生活中的“刺點”

學習新聞報道攝影的布蘭比拉對攝影在特定時間和空間下所反映的細膩情感更感興趣。大部分時候吸引她拍攝的，是她與拍攝對象、拍攝環境之間的情感聯系，這種聯系很難解釋清楚。

在拍“星球大戰家庭”時，布蘭比拉并不太在乎光線和構圖，也不會刻意讓自己停下來思考該怎樣完成自己的作品。“我拍攝的只是那些觸動我的瞬間，拿起相機有時只是出于本能，但也有很多瞬間，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拿起相機。我真想畫出所有沒有拍到的照片，它們可能更好。”

Matt和Shaila的房子有三層樓，而布蘭比拉經常要追著孩子們到處跑，或者忙于應付各種突發事件，攜帶的相機也因此經常會不見蹤影。所以，她基本都是隨手抓起相機就拍，留給她精心取景的時間少之又少。

但正因如此，在這個系列中，布蘭比拉的照片鮮活而生動，在隨意間還原著生活本來的樣子。每個家庭都與眾不同，有著自己的生活軌跡，就是在那些“尋常的”時刻，她被眼前的景象打動，拍下了生活中的“刺點（Punctum）”，將情緒和感受轉化為視覺畫面，而照片又反過來喚醒自己內心難以名狀的復雜情感。這些照片是客觀的，是關于現實的，又包含著些許幻想的元素。

家庭生活的張力

這是份艱苦的工作，雖然孩子們都很可愛，但與這樣的家庭生活在一起很不容易，每天都十分緊張，生活節奏很難控制，無法預料孩子們會在什么時候做出什么行為，家里經常一團糟，即使是作為父母的Matt和Shaila，有時也難以招架。

布蘭比拉的照片如實地反映著這一切。雖然她沒有刻意選擇場景，但生活的張力在這部作品中還是格外突出，尤其是反映在一些再創作的作品。布蘭比拉曾把已經拍好的照片拿給孩子們看，任其在上面根據自己的想法折痕、涂抹和亂畫，然后再拍下來，使豐富的畫面增添了新的含義，放大了照片傳達出的情緒。

墨西哥著名攝影家馬努埃爾·布拉沃（Manuel Alvarez Bravo）曾表示，“攝影可能是呈現人類情緒最忠實的媒介。”當我們從作品中看到鉆進紅色窗簾中的小孩，看到疲憊不堪的父母，這些畫面所傳達出的強烈情緒便成為了認識和理解Matt和Shaila一家最好的主線。

布蘭比拉認為，攝影的精髓在于它所呈現的視覺張力。張力從何而來？形式規則和拍攝技巧恐怕無法提供最本質的答案，用心感受生活的點滴才能觸及核心。人們常說生活如戲，可又有哪出戲能比擬現實生活中具體入微、真實生動的矛盾與沖突呢？

2013年，布蘭比拉將《我的星球大戰家庭》制作成了多媒體短片在阿爾勒攝影節播放（視頻鏈接http：//vimeo.com/70107885），混亂和緊張的家庭氛圍在這部短片中被激烈的節奏、強烈的鼓點和尖叫聲渲染，Zain、Raeff和Ibrahim三個孩子，像是伴隨著狂躁的音樂盡情地釋放著自己，無拘無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