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學院預測科學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
(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 北京 100190)
受國際經濟波動以及中國經濟長期積累的一些結構性矛盾的影響,2010年以來中國經濟進入了一個持續的下滑期。而這一下滑勢頭,在2013年得到遏制,2013年前三個季度我國GDP增速分別為7.7%、7.5%和7.8%,預計全年GDP增速大約在7.7%左右。和2012年有所不同,2013年經濟增長雖然也主要由內部動力拉動,但是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遠高于消費,經濟增長的方式有所惡化,國家所希望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轉變為主要依靠消費增長拉動的目標未能很好實現。預計2013年最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45.8%,比2012年下降9.2個百分點。2013年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預計為55.2%,比2012年上升8.1個百分點。消費和投資對經濟增長貢獻的此消彼長是目前中國經濟發展中一個應當引起嚴重關注的問題。
2013年11月,中共中央召開了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并頒布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自此中國社會經濟改革將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十八屆三中全會制定了一系列中國社會經濟的改革措施。這些措施將在對中國經濟的運行狀況判斷的基礎上陸續啟動。故對2014年我國經濟發展進行預測和展望,將有助于我國深化改革政策的擇機而行。
中科院預測科學研究中心自2006年以來,已連續9年在歲末之際推出下一年度中國經濟走勢的預測和分析。對照歷年中國經濟的實際運行表現,該預測很好地把握了下一年度中國經濟發展趨勢,經濟指標預測值達到了較高的精度。2013年10月份以來,中科院預測科學研究中心集中骨干科研人員,利用投入產出模型、計量經濟模型、TEI@I方法論等,對全年GDP增速、物價水平以及拉動經濟增長的消費、投資和進出口的增速進行了定量測算:
2014年全年我國GDP增速約為7.6%;
全年CPI上漲約3.1%;
進口、出口同比均增長8.2%左右,增幅分別比2013年上升0.9個百分點和0.5個百分點;
消費將保持平穩增長,預計2014年名義增速比2013年略有上升,在13.7%左右;
投資增速趨穩,2014年投資增速在20%左右,增速與2013年基本持平。
2014年我國經濟增長將面臨著嚴重的不確定性,存在著一些穩定經濟增長的有利因素,但同時又存在著內需不足和外需不確定等不利因素。
(1)從中長期的視角來看,中國經濟仍然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中國人民對于生活水平的改善有著強烈的需求,中國的市場經濟越來越成熟,創新性國家建設帶來的創新能力逐步提高,城鎮化、社會生活的信息化蘊含著新的經濟增長點,中國制造在全球具有強勁的競爭力。如此等等,都將使中國經濟增速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仍屬國際主要領跑國。相比世界其他各國經濟,2014年中國經濟依然行進在一個中高速發展的軌道上。
(2)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多項重要改革開放措施,將給中國經濟帶來新的改革紅利,促使2014年我國經濟維穩向好。例如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公有制經濟和非公有制經濟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都是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基礎,并提出要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激發非公有制經濟活力和創造力。預計在此方針指引下,2014年我國為數極多的非公有制小微工業企業和服務業企業將得到快速發展,這將對我國經濟發展起重要作用。
(3)2014年我國存在很多促使經濟增速下滑的因素,如基數增大、人口紅利減少,為化解部分工業行業產能嚴重過剩、保護資源和環境采取的淘汰某些高污染和高耗能企業等措施都將使經濟增速減緩。此外,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一些改革措施,短期內有可能給經濟增長帶來波動。經濟發展還不均衡,很多小微企業經營困難,與大中企業相比,小微企業在融資、技術、市場、創新和信息等方面處于劣勢,發展速度較慢。
(4)消費增速減慢,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有可能繼續下降。2013年由于居民城鄉收入增速放緩、國家財政收入和支出增幅下降等因素影響,最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比2012年有較大幅度下降。中央2013年初提出的厲行節約、反對鋪張浪費、壓縮“三公”消費和打擊貪污浪費等專項整治方案,得到了全國人民的支持,但客觀上也使得短期內政府消費和企業消費增速下降,一些企業和單位福利性支出的縮減,預計也將影響2014年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
(5)外需方面,從目前的趨勢來看,美國和歐盟等將比過去同期的經濟狀況為好,這對中國的對外貿易是一個利好因素。但是歐美的經濟緩慢復蘇,同時伴隨著他們的經濟結構調整以及歐美制造業回歸等,將對中國產品的需求彈性下降。此外,歐美經濟的復蘇有著較大的脆弱性,中日之間的政治爭端有著越演越烈的態勢,2014年國際經濟形勢和中國的外需增長情況仍有很大不確定性。
初步預測,2014年全年中國GDP增速為7.6%左右[1]。從三大產業來看,預計2014年第一產業增加值增速為3.6%,與2013年持平;第二產業增加值增速為7.6%,較2013年降低0.4個百分點;第三產業增加值增速為8.5%,較2012年提高0.1個百分點。預測結果如表1所示。
從三大需求來看,最終消費、資本形成總額和凈出口對GDP增長的貢獻率與拉動率的預測結果如表2所示。
經濟運行的總體態勢對物價水平起主導性作用。目前及未來的若干年,我國經濟處于結構調整和增長減速期,總需求不再是影響物價波動的主要因素。2014年我國物價上漲的拉動因素、抑制因素和不確定影響因素并存:(1)農產品價格上漲、勞動力成本提高、資源品價格面臨長期上漲的動力、房地產價格總體走強、寬松的宏觀流動性、為理順經濟關系的價格改革以及通貨膨脹預期走高等是拉動2014年我國物價上漲7大主要因素;(2)經濟增速減緩導致的內需增長動力不足、居民收入增速減緩、激烈的商品市場競爭環境、工業生產領域的產能過剩以及國際市場的需求不足是抑制物價上漲的5大主要因素;(3)國際市場大宗商品價格走勢不明朗和天氣氣候環境是影響我國物價走勢兩大不確定因素。

表12012—2014年中國三大產業增長率(單位:%)

表22012—2014年中國三大需求對GDP增長的貢獻與拉動
基于以上定性分析,通過構建物價一致與先行合成指數、一致與先行擴散指數并利用景氣跟蹤圖對2014年物價走勢做出趨勢判斷。通過設定“平穩”、“緩慢”及“較快”三種不同經濟增長情景環境(表3),利用計量經濟模型,對2014年我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進行了分季度預測。預測結果表明(表4):在經濟“平穩”增長情況下,2014年全年CPI上漲3.1%左右,PPI上漲約0.1%,物價總體水平依然較為平穩,略高于2013年水平[2]。從2014年全年走勢來看,CPI、PPI上半年呈現出逐步走高趨勢,下半年上漲幅度逐漸放緩。
2014年我國外部需求將逐漸回暖,有利于我國出口恢復,但礙于全球經濟復蘇的緩慢性與艱難性,尤其是從長期來看,經過兩次金融危機,國際經濟進行了新的再平衡,我國對外貿易的高速增長階段業已結束,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對外貿易將處于個位數平穩增長階段。相比2013年,2014年我國出口增速將保持平穩。進口方面,受益于以下各種有利因素的影響,即未來一段時間我國內需將繼續2013年下半年的“穩中有進”,國際市場大宗商品價格走勢平穩,我國進口價格指數仍將繼續維持在100左右,以及進口促進政策如關稅政策的調整等的進一步落實,預計2014年我國的進口增速將穩中有升。
根據計量經濟模型的測算并考慮到其他修正因素,預計[3]:(1)2014年我國總出口及總進口增速均在8.2%左右,增幅比2013年略有提高。貿易順差約為2786億美元,比2013年增加200萬美元左右;(2)分主要貿易伙伴來看,受2013年對美出口增速較低(預計2013年對美出口增速約為5%)及美國復蘇逐漸企穩影響,2014年對美出口增速將顯著增加,約為8.5%,而2013年和2014年自美進口增速分別約為14.5%和12.8%;2013年底對歐盟出口增速將有很大可能由負轉正,2013年和2014年對歐盟出口增速分別約為0.5%和1.0%,而進口增速分別約為4.0%和5.4%;(3)分產品看,勞動密集型產品將保持穩定增長。2013年,服裝、紡織品、鞋類出口增速分別約為11.5%、11.3%和7.9%,而2014年三者的出口增速分別約為13.4%、11.5%和9.7%。機電產品仍是我國出口的主要增長動力,2013年和2014年出口增速分別約為7.2%和9.0%,進口增速分別為7.2%和9.2%。高新技術產品進出口增速也將保持穩定,2013年和2014年出口增速分別為8.7%和8.2%,而進口增速分別約為8.2%和7.9%。

表32012年我國物價預測情景設定(單位:%)

表42014年主要價格指數情景假設下的預測結果(單位:%)
2013年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總體繼續呈穩中趨緩態勢。2013年1—11月,我國固定資產投資累計完成額39.13萬億元,同比增長19.9%,增速比1—10月份回落0.2個百分點,比2012年同期回落0.8個百分點。2013年前三季度,我國GDP同比增長7.7%,其中投資、消費和凈出口分別拉動GDP增長4.3個、3.5個和-0.1個百分點,投資對GDP增長的貢獻率遠超過最終消費,仍是我國GDP增長的主要推動力。
2014年,在我國繼續實施穩健的貨幣政策和積極的財政政策大背景下,受十八屆三中全會改革紅利釋放的影響,預計第1季度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仍將延續小幅上升態勢,但考慮到產能過剩問題對我國投資仍構成中長期增長壓力,預計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有可能從2014年第2季度開始回落,2014年全年我國固定資產投資名義累計增速約為20%(表5)[4]。
2013年我國居民消費總體上保持了穩定增長的勢頭。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呈現先低后高的態勢,從1—2月份的12.3%上升至11月份的13.7%,1—11月份累計同比增長13.0%,預計2013年全年增速在13.2%左右[5]。政策因素將對2014年消費增長產生較大的影響。一方面,政府和企業的消費縮減會影響到居民的消費增長;另一方面,2013年8月份,國務院發布了《關于促進信息消費擴大內需的若干意見》。2014年,受國家相關部門促進信息消費、加快電子商務業的發展、實施“寬帶中國”戰略等一些措施的影響以及城鎮化帶來的居民對相關產品的需求,預計未來一段時期,我國居民消費需求將保持穩定增長,很可能出現穩中加快的趨勢。預計,2014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名義增速將高于2013年,預計全年增速在13.7%左右。分季度看,2014年全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都將呈現先升后降的態勢,第3季度是全年的最高點(表6)。

表52014年固定資產投資指標預測結果(單位:%)
對于2014年中國經濟增速,我們預測為7.6%左右。但是中國經濟繼續下滑的可能依然存在。特別是,長期以來,我國各級政府將GDP增速作為評價經濟發展水平的一個最主要指標,遭到很多批評,將中國經濟增長穩定在一個較高的水平上有很多爭議。這種爭議和批評可能影響到中國經濟的發展速度。的確,GDP只反映了一國/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而不反映資源利用和環境狀況,無法反映經濟結構中存在的問題,也不反映人文、社會狀況,因而不能“唯GDP論”。但與此同時,它與國家財政收入、企業利潤、居民收入水平,進而各項支出等又有著密切的聯系,GDP增速需要維持在合適的水平才能保證整個經濟、社會的穩定發展。一般情況下,GDP增長得快,居民收入、企業利潤和國家財政收入也會有較快增長!中國經濟發展特點之一是“速度效益型”。當經濟增速已經比較合理時,如增速再繼續下降,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也將隨之下降;如增速回升,則一系列質量和效益指標如城鄉居民收入增長速度、企業利潤增速、國家財政收入增速等將有較大幅度上升。
我們預測,如果2014年我國經濟穩中向好,保持7.5%—8.0%的GDP增長速度,則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會比較高;如果經濟發展速度降低到7%或7%以下,則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將大幅度下降;但經濟發展速度過高,如為10%左右,則資源和環境將惡化,CPI增幅將超過3.5%,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也將下降。
從促進就業的角度看,保持7%以上的GDP增速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李克強總理所指出的,為保證每年新增非農就業人數達到1000萬人,我國GDP年平均增速應為7.2%左右。
鑒于解決每年1000萬人以上新增就業對于保障人民生活水平和社會安定的極端重要性,以及提高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的要求,我國GDP年增速不應低于7%,應爭取保持在7.5%—8%的區間上。
民營經濟是中國最有活力的部分。保障中國經濟未來長期的穩定增長,增強民營經濟活力勢在必行。2013年前三季度我國民營企業進出口增長23.3%,高出外貿總體增速15.6個百分點。近年來民營企業出口占比由2007年的20%上升至2012年的35%,進口占比由10%上升至23%。但在民營企業對外貿易額高速發展的背后,存在出口產品附加值低、技術含量低等特點。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在2012年的研究報告中提到,中國的私營企業數占到了國內企業總數的71%,卻只有4%的該類企業對研發進行投資。這是因為,96%的私營企業都是小型企業,它們通常非常年輕,而且相比國有大中型企業,小型企業在融資、技術、市場、創新和信息等方面處于劣勢。它們對資金和知識的缺乏,阻礙了私營企業對創新和無形資產的投資,亟需從資金、稅收等方面加大政策層面的扶持力度,改善中小企業發展環境。

表62014年主要消費指標預測結果
1 陳錫康,祝坤福,王會娟.2014年我國GDP增長速度預測與經濟走勢分析.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2 程建華,程棵,王云等.2014年我國物價預測及影響因素分析.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3 張珣,尚妍,孫玉瑩等.2014年我國對外貿易形勢展望.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4 田青,李穎,高鐵梅.2013年我國消費需求波動特征及2014年消費走勢預測.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5 孔憲麗,張同斌,高鐵梅.2013年我國固定資產投資態勢分析和2014年走勢展望.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
6 陳錫康,楊翠紅,董紀昌等.對當前部分熱點問題的若干看法.楊曉光,楊翠紅.2014中國經濟預測與展望.北京:科學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