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與閱世

梁金豹

一

讀書猶如閱世。因為好書大抵都是杰出心靈閱盡塵世滄桑的體驗和記錄，其間種種興會際遇、人情冷暖，無一不是作者生活的那個特定時代的寫照。久久浸淫于古往今來千變萬化的人生情境，透視那一個個崇高或者渺小、誠實或者奸詐的心靈，自然就悟得了人生的微妙曲折。如此看來，多讀書者閱世亦深。

同樣，閱世也如讀書。看看我們的周圍，可以說每一個精細敏感的心靈都在閱讀和寫作人生的大書，他們以自己的奮斗與追求、失敗或成功上演著一個個生動的故事。將周圍的人看成是書中人，將遭遇的事當做書中事，自然便會有一種跳出去的灑脫和輕松。閱世如讀書者，人生豈不樂矣！

讀書與閱世如此貫通，那么，在讀書中閱世，在閱世中讀書，不斷循環往復互為比照，也許便會形成自己獨特的人生態度和行為方式，也許便能達到那些不讀書的人難以企及的俯瞰人生的境界。

二

有人說，讀書宜專；也有人說，讀書宜雜。到底是專好還是雜好，這個問題其實并不能泛泛而論，必須聯系各人讀書的動機和目的具體分析。

大凡為了寫專論做學問而讀書，當然以專為好。學問一途，貴在專精深透，不專便無以精，不精便斷難深透。古代學人的韋編三絕、皓首窮經，可以說是專的典范。在現代社會里，讀書人漸漸多了起來，更多的讀書人并非是為了研究某門學問而讀書。開闊視野、增廣見聞、陶冶心靈、豐富生活——讀書的目的變得非常寬泛，不再僅僅局限在書本身，更多地成了生活的必備，成了閱世的基礎。這樣的讀書當然以雜一點為好，唯有雜方能驗證生活的豐富、多樣、博大，唯有雜方能培養我們面對社會的寬容、機敏和超越。

人類在其發展的漫漫長路上，需要精神營養源源不斷地補充，須臾不可離開讀書；讀書的專和雜，對于豐富人類的精神生活各有其作用。必須注意的是，現今我們的讀書其實更多的是為了閱世之需，生活既然那樣復雜多變，我們的讀書自然需要多一點、雜一點。不過，對雜的需要并非是對專的排斥。

三

讀書是享受，閱世是磨煉。我們是習慣于沉迷在享受之中的。熱愛讀書、尊崇讀書、倡導讀書，成了我們一代一代繼承發揚的文化傳統。

然而我們往往忽略閱世。與對讀書的推崇備至相比，閱世其實更為艱難也更為重要。讀書固然可以拓寬閱世的眼光，可以增加閱世的體驗，可以為閱世打下基礎，但閱世畢竟是屬于個人的獨立行為，生活中各種磨難要自己去經受，心靈的各種痛苦要自己去承擔，改造社會的實踐要靠自己去身體力行。閱世是一場孤獨的人生長旅，一方面要通過讀書不斷地補充精神營養，另一方面要靠自己的頑強拼搏不斷地開拓未來的道路。唯有在艱難的閱世之中，我們每個人的人生才能變得豐厚起來，人類才能不斷地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

摘自中州古籍出版社《百位名人讀書心法：大師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