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實用主義俠客黃天霸

徐小明

（江西現代職業技術學院，江西 南昌 330095）

淺談實用主義俠客黃天霸

徐小明

（江西現代職業技術學院，江西 南昌 330095）

俠客是中國文學的一個重要主題。黃天霸是俠義公案小說《施公案》中最主要的俠客形象，黃天霸的處事方式不僅呈現了道義主旨，還顯示了一種實用主義傾向。

俠客 道義主旨 實用主義

俠客是人們心中的英雄好漢，是中國文學的重要主題。俠客有以下特點：第一，從行業性質來看，俠客多是沒有正當職業的人，行走江湖間，不屬于士農工商的行列；第二，從政治層面來看，俠客處于主流的朝廷管轄之外，一般受到官府的排擠和打壓；第三，從行事方式來看，俠客行事不軌于國家法律，講究快意恩仇，有自身的道德規范，其精神內核是扶危濟困、講究信用、維護正義。簡單來說，俠客就是以游離法律邊緣的方式行俠仗義的人，道義是俠客的主旨。黃天霸是俠義公案小說《施公案》中最主要的俠客形象，黃天霸的處事方式不僅呈現了道義主旨，還顯示了一種實用主義傾向。

一、黃天霸的道義主旨

江湖中，黃天霸是南方有名的四霸天之一，后來有感于施公的忠心治國安民及施公對他行刺的饒恕，決計脫離綠林，跟隨施公爭取功名。應該說，自從黃天霸投身為官吏，他就由江湖俠客轉變為官差，走向了俠客的對立面。本來官與賊是一對天然的對手，但是即便黃天霸成為官吏中的一員，他在為朝廷效忠時并沒有完全割裂自己與江湖的聯系，仍結交江湖朋友，且將原先的江湖俠義變為替朝廷盡忠和為百姓伸張正義。

在江湖是懲惡揚善的俠客，在官場是清官的得力助手。

行走江湖時，黃天霸“雖說是賊，專截貪官污吏，不截孝子節婦、孤客窮商”（第六三回），因為江湖朋友被施公拿進監獄，就去行刺施公，最后施公大忠大義的言語感動了黃天霸手下留情。即便施公棄黃天霸不用后，黃天霸也沒有再做江湖的營生，而是退歸臥虎山飛熊峪，當聽說附近有個賊店劫殺過往客商，黃天霸覺得有礙江湖之名，就派手下李俊、陳杰、張英收拾惡賊。黃天霸如此種種行事，都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真正的俠客，做到了盜亦有道，對清官很是欣賞，因為清官的忠君為民、鏟除邪惡和他的伸張正義、反對貪官污吏大體上是一致的，只是行事方式不同，施公以官方的合乎國法的正常途徑，而黃天霸用的是個人的游離國家法律之外的方式。

投身官場后，黃天霸是清官強有力的幫手。

第一，黃天霸投身官府是有選擇性的。黃天霸效力的是清廉正直、忠君為民的施公，倘若是貪贓枉法的官員，黃天霸絕對不會為了個人功名前去投靠，相反可能結束腐敗官員的性命。

第二，黃天霸為官做的是忠君為民、伸張正義、鏟除邪惡的事情。大致來看，黃天霸忠君愛民表現為兩類事情：第一類是保護清官，或者防備、抵擋賊人行刺施公，或者施公路遇危險，黃天霸出手化解危機，或者施公被惡徒捉拿，黃天霸前往解救，或者施公的御賜金牌、為官印信被盜，黃天霸追回。第二類是伸張正義、鏟除邪惡。對于普通百姓之間發生的財物糾紛、男女奸情、害人性命等案件，黃天霸按部就班地處理，如第一六八回，黃天霸裝神弄鬼找出涿州朱節婦殺死惡人佟六的蛛絲馬跡，最后案件偵破，蒙冤受屈者得到平反，害人性命者按律治罪，朱節婦被賜“俠烈流芳”匾受到表彰。對于豪強、惡霸、贓官結交匪類、占人財物、搶男霸女、害人性命、為禍一方的事情，黃天霸和眾英雄好漢或者擒拿罪犯，或者找尋證據再行懲治，給當地百姓除去一害。面對為非作歹的江湖匪寇，黃天霸總是不畏艱險、一馬當先，或者一個人或者連同眾位英雄好漢保護良善、剪除邪惡。

二、黃天霸的實用主義傾向

（一）重聲名。

聲名從來都是一個社會集團內人們地位的象征，有聲名意味著有一定的特權和優勢。俠客不一定都好高官厚祿，卻無一例外好名，很注重自己在江湖的名聲，本領越大，結交的朋友越多，名聲越響亮。黃天霸在江湖上本來就比較有名，是南方四霸天之一，武藝高強，名氣顯赫一方，江湖聲名也為人稱贊。在步入官場后，黃天霸好名的性情依然是非常突出的，有時甚至會自我吹噓一番。

其實，好名沒什么不好，世人若好美名，都辦為國為民之事，是應該大力提倡的。黃天霸好名在小說中表現得很明顯，如鳳凰嶺張七張桂蘭父女盜取施公的御賜金牌，黃天霸請來好友褚標和朱光祖從中幫忙，怕朋友小視自己，黃天霸獨身夜探鳳凰嶺，并留鏢后離開，回來后黃天霸對褚標和朱光祖說了夜探鳳凰嶺之事，并說：“我既到此（鳳凰嶺），若不給他們個憑據，也免空跑一趟。遂將金鏢取出一只，由窗外打人房內。一來顯顯小侄的本領；二來叫他們知道，不敢藐視；三來給你們二位做個見證。不然，小侄說去過了，你二位都不相信。”（第二五五回）黃天霸此番言辭實有賣弄武藝和膽識之嫌。

施公是贊賞黃天霸的膽識和忠心的，也知道黃天霸好名心重，有時為了辦事就對黃天霸施用激將法。如面對毫無頭緒的丟失御馬之案，施公就用了激將法，施公口里不說黃天霸能緝獲強人，只說請旨另派精明強干之輩悉心緝訪，不過于黃天霸的英名上有些減色，黃天霸聽完，氣往上沖，除說了一些忠君和感激施公恩德的話，并且說：“某這賤名原不敢說四海皆知，曉得的卻也不少。難道即因此一事，將從前的英勇微名因而埋沒？某也不肯甘心受人恥笑……查明出來，任他三頭六臂、虎穴龍潭，某黃天霸若說半個怕字，不算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出色驚人的奇男子！總要將那寶馬取了回來，親自馳往京師，恭呈御覽，那時才顯得某不是畏難茍安之輩?！保ǖ谌呕兀┻@段話既是黃天霸對施公的承諾，又是對自己聲名的一個交代。

（二）重功利。

重功利指黃天霸重視官場的功名利祿，黃天霸脫離江湖除了遠離社會邊緣狀態外，更要融入主流社會，希望憑借自身武藝封妻蔭子、榮耀門庭，帶有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

黃天霸重功利可以從以下兩方面看出：首先，黃天霸在初次投靠施公時，施公以“天霸”之名叫之不雅，將黃天霸的姓名改為“施忠”，黃天霸欣然接受。應該說黃天霸不顧江湖上“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常規，修改姓名，要承受非常大的社會壓力——旁人的冷眼，甚至嘲笑甘心為奴，數典忘祖。黃天霸本身頗有名氣，性格高傲，好名心重，但是他仍然改名，表明黃天霸決計脫離江湖、爭取功名的迫切心情。其次，碰到案件時，黃天霸從來沒有退縮過。黃天霸固然是伸張正義，上報國君與清官，下慰百姓疾苦，同時也是抓緊建功立業的機會。在面君演武時，黃天霸心說：“有本事不在此處施展，還想往哪里去賣？說不得我今把那作賊的本領使將出來，也叫當今萬歲看看我黃某，二則驚嚇驚嚇合朝文武?！保ǖ谝黄吡兀┻@就是典型的“學成文武藝，賣于帝王家”。

（三）朋友之義的兩面性。

黃天霸講究朋友義氣是有條件、有選擇性的。

從講義氣的一面來看，黃天霸以義為旗幟，聯絡賀天保、計全等一批綠林好漢報效朝廷。如神彈子李昆與黃天霸是綠林好友，本在鏢行以走鏢營生；計全早年曾跟隨黃天霸之父黃三太闖蕩江湖，脫離綠林后，老來無依無靠，各處找尋朋友；何路通本在水陸做搶劫的買賣，這些人都是因為黃天霸的朋友之情，或者經黃天霸勸解才得以跟隨施公，與官場相聯系。黃天霸聯絡江湖朋友報效朝廷，不僅成全了自己的朋友義氣，還成就了朋友的功名，壯大了自己建功立業的合作力量。黃天霸對盟兄賀天保之子賀人杰更是極盡照顧，這都是黃天霸朋友義氣的表現。

從不講江湖義氣來看，黃天霸對一些和自己利益相違背的江湖人物，大都是趕盡殺絕。對一些與朝廷作對、為非作歹的江湖匪寇，黃天霸基于忠君愛民、伸張正義的思想平山滅寇、剿滅邪惡，如剿滅臥牛山的東方雄團伙，絞殺瑯琊山王朗集團，這些都是忠義之舉。但是，突出體現黃天霸的不講江湖義氣是對待盟兄武天虬、濮天雕。為了幫助、解救施公，黃天霸對待武天虬、濮天雕總是以武強壓，最后在惡虎莊黃天霸與義兄動手時下了毒手，用鏢打死武天虬，并鏢傷濮天雕，逼得濮天雕自殺身亡，黃天霸后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逼迫武天虬、濮天雕的妻子自殺。逼死盟兄盟嫂，連黃天霸都暗自“慚愧無顏”（第六八回），后來竟找借口說逼死盟嫂是“出于自然，以盡他夫妻之情”（第六八回）。應該說，為了解救施公，黃天霸與盟兄反目本是無奈之舉，但是黃天霸本可以不殺死盟兄，打傷以示懲戒，至少給對方一個機會，或者即便形勢所迫必殺盟兄以求萬全，也大可不必逼死盟嫂，然而黃天霸最后卻毫不手軟。也許黃天霸這樣下毒手一是向施公表忠心，遞投名狀，二是為免除后患，但確實沒有顧忌絲毫的朋友之義。

三、俠客實用主義傾向的原因分析

黃天霸講道義，同時兼顧個人得失，這種實用主義傾向有下面兩個原因：首先，從思想層面來看，江湖俠客雖然為人們所津津樂道，但是身處封建社會里，儒家的忠孝節義正統思想始終是國人的普遍意識，江湖俠客始終不是普通民眾認可的正途?！皞b以武犯禁”，江湖俠客快意恩仇的行為顯然是對官府統治秩序的一種挑戰，與主流社會有隔閡。其次，從生存境況來看，在時局動蕩時，江湖人物的懲惡揚善、伸張正義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國家政權因時局不穩而自顧不暇時，對江湖人就有些鞭長莫及，這給江湖俠客提供了一定的群眾基礎和光明正大的生存空間。但是，當統治秩序比較安定，江湖人就會時常受到官府的強力打擊和鎮壓，嚴重影響江湖俠客的生存之道，迫使他們找尋正常營生手段。

黃天霸涉足江湖，闖出了不錯的江湖名頭，也了解了江湖生存境況。當他對江湖處境進行思考后，“看破綠林無好”（第一七四回），看透江湖路終究不是長久的路途，一有好機會，毅然決然脫身江湖，投身官府，最終從一個閑散自由的江湖俠客成長為一個頗有功勞的官俠。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黃天霸所走的是一條道義與世俗結合的俠客道路，展現了一種實用主義的傾向，雖然沒有做到古之豪俠的薄功名、輕利祿，但始終能夠秉承道義主旨，實屬難能可貴。

［1］不題撰人.施公案［M］.濟南:齊魯書社，2008.

［2］張俊.清代小說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3］陳平原.千古文人俠客夢［M］.天津:百花文藝大學出版社，2009.

［4］苗懷明.中國古代公案小說史論［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