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峰
當媽媽喋喋不休地說他們的緣分時,我總忍不住想起爸爸。
爸爸是出車禍去世的,離開我們已經兩年了。在這兩年里,身材瘦小的媽媽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拼命干活。當我吞吞吐吐地提出輟學來替她分擔一些時,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媽媽急了,“你怎么說出這樣沒出息的話?”然后媽媽哭了,我和妹妹也哭了。
擦干了眼淚,我故作平淡地說:“你該找個男人了。”于是一個月不到,媽媽領著我和妹妹搬進了他的家。
他每天跑出租,晚上回來總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然后媽媽一邊嗔怪他過日子不知節儉,一邊飛快地接過他一天的收入。我懂,那些錢是用來給我和妹妹買衣服及交書費,以及各種輔導班費用的。
妹妹漸漸放肆起來。他一回來,便撲到他懷里,看著電視寫作業。我生氣地說:“一心不能二用。過去爸爸不是經常這樣說嗎?”妹妹撇了撇嘴說:“爸爸沒有說。”我知道妹妹說的爸爸是眼前的他!他站起來,關掉電視:“姐姐說得對。寫完作業才能看電視。”
當時電視里正播著他最喜歡看的電視劇,我的心里暖暖的。也許妹妹是對的,他一直像爸爸一樣愛我們,愛媽媽。而我,總覺得跟他之間還隔著萬水干山。
轉眼間,我已經讀高二了。為了減少上學的開支,我執意走讀。下晚自習后,得獨自走一段長長的、沒有路燈的路,我總是惴惴不安。
一天晚上,我又心驚膽戰地騎車走著,突然一束手電的強光射在臉上。我睜不開眼睛,自行車一歪,摔倒在地。只聽見一個人嘎嘎地笑著:“走,玩玩去。”他用力拽著我。我嚇壞了,失聲大叫:“救命!救命!”
這時,不知從哪里躥出一個人來,大喝一聲“住手”便和那個人扭打在一起。那聲音有些耳熟,但我來不及多想,奪路而逃。
回到家里,見我臉色蒼白、披頭散發,媽媽也嚇壞了,了解情況后驚呼:“那人肯定是你爸爸。從你走讀的那一天起,他每天都去接你。他不讓我告訴你。”
媽媽趕緊找來幾個鄰居,沿路尋去。當發現他時,他已躺在血泊里,一把尖刀還插在他的右腹中……
他在醫院里躺了整整兩天,終于蘇醒了。媽媽和妹妹早已哭成了淚人,我撲到他身邊,第一次大聲叫著“爸爸”,眼淚肆意橫流。是啊,雖然我從未喊過他一聲爸爸,但他一直用并不偉岸的身軀,在整個人生孤獨迷蒙的雨季,為我撐起了一片父愛的天空。
梁衍軍摘自《人生與伴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