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外逃貪官看中三大藏匿地

本報駐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特約特派記者 孫衛赤 陶短房 鮑捷 ●王會聰 20日，一則中澳聯手追查外逃貪官的報道引起諸多關注。今年7月，中國公安部啟動代號為“獵狐2014”的行動，緝捕在逃境外經濟犯罪嫌疑人和貪腐官員；9月，中國最高人民檢察院宣布開展為期半年的職務犯罪國際追逃追贓專項行動。在中國政府持續推進反腐的背景下，外逃貪官問題成為一大焦點。中國外逃貪官有多少？目前沒有權威數字。不過，對于外逃貪官的去向，中外媒體都一致認為，美國、加拿大和澳大利亞是排名最靠前的幾個藏匿地。有分析稱，這3國是傳統移民國家，生活質量以及教育水平等均有很大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它們的司法制度與中國有差異，常常導致引渡談判曠日持久。不過，隨著中國展開的跨國合作不斷深入，系在貪官脖子上的法律繩索正越拉越緊。“中國逃犯逍遙法外的頭號目的地”據澳大利亞媒體20日報道，中國公安部和澳大利亞聯邦警察已制定一份在澳中國經濟逃犯名單，這份優先級名單采集于一份“不少于100人”的更廣泛名單。原國家電力公司總經理、中共云南省委書記高嚴是此次行動的一個關鍵目標。 在澳中國貪官的總人數不得而知，但澳大利亞無疑是最受中國貪官青睞的目的地之一。澳大利亞“商業觀察家”網站日前刊文稱，在中國59個公開備案的“裸官”外逃案件中，有7名“裸官”身在澳大利亞。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劉鐵男被抓時，也被查出擁有一本澳大利亞假護照和大約200萬澳元現金。 事實上，澳大利亞和美國、加拿大一起，并列為中國貪官外逃首選地。2011年美國《華爾街日報》曾報道稱，中國央行2008年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自上世紀90年代中期起，有1.8萬名貪官和國企員工出逃海外或藏匿，攜帶款項近8000億人民幣。報告稱，腐敗分子身份級別越高，越傾向逃至西方國家，目的地主要集中在美、加、澳和新西蘭；身份級別相對低的通過香港間接逃往西方，或就近藏匿在泰國、馬來西亞、蒙古或俄羅斯。報告提到美國是中國貪官外逃的首選藏匿地。不過，中國金融學會后來澄清說，該研究報告中有關外逃貪官、金額的數據嚴重失實。英國路透社稱，今年8月初，中國官方表示，目前有超過150名“經濟在逃犯”生活在美國，其中包括許多腐敗官員，但官方沒有透露全球范圍內在逃人員的具體數目。據報道，有關數字是公安部國際合作局局長廖進榮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的，他還表示，美國已成為“中國逃犯逍遙法外的頭號目的地”。 另一個北美國家加拿大則素有“貪官樂園”之稱。走在加拿大華人密度最大的都市群——大溫哥華，當地人會指著告訴游客，那些黃金地段的豪宅很多都被中國貪官據有。這里面不無夸張，事實上購買豪宅的華人中，貪官只是其中一部分，且有不少貪官懾于法律威嚴，深居簡出。但貪官偏愛加拿大，卻是不爭的事實。不過，美國彭博社認為，不少貪官其實是“能去哪就去哪”，有時迫于無奈或為了隱蔽，會選擇一些“冷門國家”，“獵狐2014”涉及的國家就包括柬埔寨、烏干達、尼日利亞、斐濟等，此前還有在加蓬、肯尼亞、塔希提等國家和地區發現中國外逃貪官的消息。據了解，9月底啟動的專項行動以香港為頭號目標，緊隨其后的是北美、歐洲、澳大利亞、新加坡和其他東南亞國家和地區。“司法怪圈”給貪官滯留機會貪官為什么愛去北美和澳大利亞？便于移民是原因之一。作為傳統移民國家，外國人可以通過多種方式進入美加澳。外國人可以通過投資移民、企業家移民等方式進入，只需要滿足資金、資產和居住條件，即可獲得永久居留權，而貪官有的是錢。這幾國還是華人聚居的地方，便于貪官們適應異鄉生活。而且，以加拿大為例，當地華人圈“門道”多，便于貪官們洗錢和轉移資產。《華爾街日報》稱，很多中國人將加拿大視作“貪官樂園”，不管是合法還是非法，中國人喜歡把財產存放在加拿大，有時甚至帶著一箱箱的現金來到加拿大。根據加出入境管理局的文件，從2011年4月到2012年6月，多倫多和溫哥華機場查獲來自中國人的1300萬美元未申報現金。許多時候，貪官們怕“露底”，并不敢堂皇正式地辦理移民申請，一旦出了事，往往用假身份、假護照（尤其是可以有條件免簽的香港護照）混入。特別是在地廣人稀的加拿大，很方便貪官低調蟄伏；即便被發現，也可以以“遭到迫害”、“回去有酷刑或生命危險”等理由申請難民。如果難民當不成，利用加拿大評估-上訴-再評估-再上訴的“司法怪圈”賴上幾年、十幾年也問題不大。賴昌星案就是著名的例子。美國華人律師申春平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這點在美國也有所體現，尤其是政治避難的案子，一旦進了移民局，通過律師利用美國的法律程序，在美國再待個三五年不成問題。最吸引貪官的是安全。美加澳和中國都沒有雙邊引渡協議，導致貪官、經濟罪嫌犯被遣返者屈指可數。事實上即便有雙邊引渡協定，要從加拿大這樣的國家“領人”也不容易：美國越戰時的逃兵大多在加拿大安享余生，而與加拿大有引渡協定的菲律賓，一名殺人罪嫌犯的風險遣返評估竟折騰了26年之久。作為無死刑國家，加拿大原則上也不會向死刑國家引渡、遣返可能被處死刑者。申春平對《環球時報》說，美中之間沒有引渡協議，是無法將貪官或是經濟罪犯遣返的原因之一。最近10年中，中國最成功地把貪官引渡回國的就是前廣東開平銀行行長余振東，名義上雖然是通過外交途徑引渡回國，實際上是被指控違反美國移民法，是按移民遞解出境的程序被送回國的。難以把貪官或經濟罪犯遣返的第二個原因是，中美過去在反貪污和打擊經濟犯罪等領域內沒有合作，美國甚至認為中國打擊貪污犯罪存在政治迫害問題。路透社援引法律專家的話表示，美加澳對腐敗官員的吸引力尤其大，原因是那里的生活質量、世界一流的教育機構和龐大的華人社區。此外，西方國家政府長期以來一向不愿意將犯罪嫌疑人交給中國，它們認為中國執政的共產黨控制法庭，存在嚴刑逼供、廣泛使用死刑等情況。形勢在發生變化香港《南華早報》最近的一篇報道稱，在捉拿貪官問題上，讓北京最煩惱的其實不是引渡經濟犯的困難，而是他們在美國所受到的歡迎。有數據稱，來自中國的投資者占今年美國投資簽證的85%，去年占投資移民總數的80%以上。事實上，美加澳以及新西蘭成為中國貪官藏匿地并不偶然，因為它們對攜巨款申請投資移民的海外人士持歡迎態度。 據報道，澳大利亞外國投資審查委員會的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的澳大利亞房地產市場，中國是外國資本投資的第一來源。2013年，中國買家投入澳大利亞樓市的資金達到60億美元，較上一年增長41%。一家針對國內買家需求的海外房產搜索網站的聯合首席執行官安德魯·泰勒稱，目前澳大利亞是中國人海外置業的第二選擇，僅次于美國。澳大利亞擁有獨立的司法體系，移居從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一些人保護“資產”的目的，在澳大利亞購房還意味著為下一代建立了一個在英語國家的“教育基地”。不過，形勢也在變得樂觀。近年來加拿大政府痛感“貪官樂園”不但有損國家形象，而且靡費公帑稅款，侵占合法居民福利，弊端著實太多，開始從控制移民數量、嚴厲打擊非法移民中介和洗黑錢行為、甄別以欺詐手段獲得居民或公民權者并吊銷其居住、入籍資格等方面入手，全面擠壓貪官的空間。據報道，加拿大聯邦總理哈珀、外長貝爾德等曾相繼表態，稱“不能容忍加拿大背負貪官樂園的名聲”，李東哲、鄧新志、賴昌星等中國外逃經濟嫌犯因在加拿大生存處境艱難，甚至沒有合法入境、居留資格，并因各種原因無力進入代價高昂的法律程序循環，相繼被加拿大方面以非法入境等罪名遣返，或自愿接受遣返，另一些已通過欺騙手段獲得“合法”居留身份的經濟嫌犯、貪官如高山等，也在強大壓力下投案自首。2013年7月，中加政府就簽署分享并返還沒收財產協議進行談判。加拿大聯邦政府和相關機構多次表示，正努力說服經濟嫌犯們自愿遣返。 雙邊引渡協議的缺失，以及加拿大司法效率的低下，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中國對外逃加拿大貪官的追逃效果，對于那些已取得“合法”居留身份的貪官和經濟嫌犯，目前除了說服其自愿遣返、投案自首外，并無更好方法。申春平認為，從根本上說，中國逃美貪官難以被引渡回國，是因為美中之間在政治方面沒有達成共識。現在的情況有些變化，美中開始有所合作，一個例子是聯邦調查局在北京設立辦公室，與中國重點合作打擊販毒，并破獲了兩個大案。中美高層要達成共識，合作方面有具體措施，比如和美國移民局合作，這樣，以后美國能否成為“貪官的天堂”就很難講了。對于目前貪官外逃的趨勢，申春平認為，雖然最近10年來中國從美國引渡的貪官寥寥可數，但賴昌星從加拿大被引渡以及中國的“獵狐”行動，應該會對外逃貪官產生震懾作用。但要注意的問題是，跑到美國的貪官背景都不純，除了是“裸官”外，有的本人來過美國，到美國后會得到親戚和朋友的幫助，在美國早就有落腳點。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加大海外追贓力度也引起一些緊張氣氛。有澳媒稱，中國的行動可能會給澳大利亞帶來嚴重后果，或將讓中澳關系緊張。對此，加拿大《亞太郵報》稱，加拿大經驗可供借鑒。多年來，北京一直指責加拿大是“中國經濟犯的天堂”，最著名的賴昌星案件中，北京要求引渡的努力持續10多年，而賴試圖延遲引渡，讓加拿大官員大傷腦筋。不過，自2011年中澳首次成功聯手追訴外逃澳大利亞8年的原南海市置業公司經理李繼祥后，中澳合作不斷加強，剛披露的中澳聯手追查貪官計劃就被稱作“雙方一次史無前例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