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馬是好馬

稻香

在中國古代官場，“精神賄賂”就像一劑政治腐蝕劑，形式雖然還難以言表，但已經(jīng)深深植入了中國舊時官場的每一個神經(jīng)末梢，它所產(chǎn)生的腐蝕作用又深深刻入了中國社會的政治肌體中，是古代中國官場文化的一大特色，也是古代官場上腐敗的發(fā)酵劑、潤滑劑和黏合劑，并在不同的場合產(chǎn)生多元的神奇效用。

借助史書，透過歷史，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精神賄賂”的始作俑者是諛臣。“溜須”典故出自于宋真宗時參政知事（即副宰相）丁謂逢迎當時宰相寇準之事。寇準為宰相時，丁謂對其畢恭畢敬，唯寇準馬首是瞻，唯寇準之言是聽。某日，宰相、副宰相等在一起議事后用餐，一不小心菜湯弄臟了寇準的長須，丁謂不顧顏面，即起而為之揩拂，即溜其須。為此，寇準笑曰：“參政，國之大臣，乃為長官拂須耶？”說得丁謂既羞又惱，從此對寇準懷恨在心，視為仇人，一心伺機報復，以洗恥辱。后丁謂果然串通內(nèi)侍誣告寇準陰謀擁立太子，把寇準貶出京城，出知相州，后再貶其為雷州司戶參軍。

“拍馬屁”一說源自于元代蒙人的習慣，兩人牽馬相遇，要在對方馬屁股上拍一下，表示尊敬。然而，趨炎附勢者看到權(quán)貴策馬而來，不管其馬優(yōu)劣如何，便爭搶拍馬屁股恭維一番：“大人的好馬，大人的馬是好馬！”于是，“拍馬屁”成了巴結(jié)討好、阿諛奉承的同義詞。“拍馬”與“溜須”有異曲同工之妙，后人合為“溜須拍馬”一詞廣為流傳。

由此看來，阿諛諂媚之臣，源遠流長，此話不虛。說到阿諛之臣的處世態(tài)度，就是圓滑；說到其手中常用之器具，就是行賄，行的是“精神賄賂”。

在中國古代的官場政治中，“精神賄賂”遠比物質(zhì)賄賂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精神賄賂”更具行動上的靈活性、方法上的多樣性和形式上的隱蔽性。它只需一副歪樣心眼、一張嬉皮笑臉、兩片巧嘴唇皮就行。皇帝老兒，整個兒天下都是他的，還要什么物質(zhì)賄賂呢？當官的，為官一任，權(quán)傾一方，他們自然可以變著法兒搞錢發(fā)財，但他們卻同樣喜歡精神享受，更喜歡“精神賄賂”。

有一則婦孺皆知的笑話足見“精神賄賂”的威力：說從前有個愛拍馬屁的人，皇帝、百官都被他拍得團團轉(zhuǎn)，以致誤國殃民。閻王聞后大怒，便派小鬼將他捉拿到閻王殿以明刑正典，準備判他個下油鍋。在閻王面前，此人兩眼骨碌一轉(zhuǎn)，“撲通”一聲跪下，哀聲說道：“閻王老爺，不是小人愿意低三下四，而是那些人喜歡讓我吹捧奉承。如果他們都能像您一樣鐵面無私、執(zhí)法如山，那我怎敢拍馬，即使拍馬又有什么用啊！”閻王一聽，覺得這話在理，句句入耳，于是就判他個無罪，打發(fā)小鬼把他送回了人間。如此看來還是俗話說得好：“千多萬多、馬屁不多”，“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可見“精神賄賂”果然了得，作為一種特殊的“通行護照”，其功效威力神奇，其作用無孔不入，連在陰曹地府都是暢通無阻，閻羅地王、牛頭馬面也都喜歡，概莫能外。

據(jù)史料記載，漢文帝時的嬖臣鄧通，極盡拍馬逢迎、阿諛取巧之能事取媚漢文帝，時常能把文帝捧得云里霧里。文帝對鄧通也是備加寵愛，甚至時時去鄧通家玩耍游戲。在一次看相時，術(shù)士戲言鄧通“當貧餓死”。文帝聞言而道：“能富通者在我也，誰人使之貧乎？”于是賜蜀中銅山與鄧通，讓其自得鑄錢，以致“鄧氏之錢”布滿天下。鄧通則更加獨自謹其身而以媚上。

《宋史·宗室傳四》有這樣一則趣聞記載：南宋慶元年間韓侂胄專權(quán)，工部侍郎趙師擇對其百般巴結(jié)。一次韓侂胄赴宴，經(jīng)過一處山莊，看到人工竹籬茅舍，對趙師擇說：“這里真是一派田園景象，就是缺點兒雞鳴狗吠之聲罷了。”過了一會兒，韓侂胄忽聽草木叢中傳來“汪汪”狗吠聲，仔細一看，原來是趙師擇蹲在那里學狗叫呢！逗得韓侂胄開懷大笑，十分開心。不久，趙師擇便被提拔為工部尚書。

清朝乾隆皇帝寵愛和珅，原因是多方面的，據(jù)說和珅身材頎長，眉清目秀，不僅是個標準的美男子，而且還是一個聰明絕頂、出口成章、處事機敏的干練之材，又會理財、專長斂財。然而真正的秘訣更在于他對乾隆的耿耿忠心和善于揣摩乾隆的思想意圖，他“以帝心為心”，處處變著法兒哄乾隆高興。乾隆愛好黃金，他就建議乾隆建造萬佛樓，讓王公大臣和文武官員競相獻上金佛；乾隆喜歡談文論史，自譽無所不知，他就在編纂二十四史時故意在顯處抄錯文字，讓乾隆一一勾出，以顯天子英明博學。當然和珅的這些心思并未白費，博取了乾隆的信任，也換來了仕途的光輝前程，當然也造就了一個權(quán)傾朝野、“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竊國大盜”。

也許，從法律層面看，“精神賄賂”還談不上什么犯罪，但正是“精神賄賂”，會讓人陷入“拍馬屁”、“戴高帽”的“溫柔陷阱”中，一步步走向衰敗或者墮落，而“精神賄賂”者往往從中中飽私囊。

雖然史書如山教訓似海，但人性總有弱點，如何防范，須三思，三思……

【原載2014年9月24日《中華工商時報·生活·品味》】endprint